将文件推过去,就放在贺子淮的身前,她则利落的坐下,从容的看着他。
贺子淮略一挑眉,并未说话,但手已经将文件拿了起来,他回来了,当然就容不得穆皎在贺氏怎么样。
这说白了,也是贺家的产业,跟她穆皎有什么关系。
贺言恺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笑话,现在可不是那样了。
打开文件,他还真的拿出笔准备签字,可是,一行一行的字看下去,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穆皎就那么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嘴角挂着一点淡淡的微笑,不是要帮她管理公司吗?
“怎么,文件的内容,你不满意?”
这分明就有些挑衅的意思了,贺子淮啪的一声将文件摔倒桌面上,手伸过去,一把掐住穆皎的脖颈。
怒目紧紧盯着她,狠辣的说:“你什么意思!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我贺家的家产,你随随便便就……”
“随随便便就给了别人?”穆皎忍耐着疼痛,目光却一贯的清冷沉着,讽刺的说:“贺氏集团早就属于言恺,他现在想要被四城收购,那么就收购,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是,这份文件不是什么普通的文件,就是昨天刚刚签定了的四城收购贺氏的文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无法再去更改。
她之所以今天可以在贺子淮的面前这么有底气,也是因为这个。
贺氏集团,已经不属于除了贺言恺以外任何一个贺家人,他将贺氏全盘交给了四城。
而贺言恺依旧是大股东,依旧享受无限的权利。
至于其他的股东,夏景琛,唐墨和陆南沂,甚至还有孟泽霆,贺子淮心里都很明白,就算是自己据理力争,这些人也不会跟着自己。
他没有任何的胜算。
真是他妈该死!
想到这里,他更加用力的掐着穆皎,恨不得把穆皎掐死,最毒妇人心,没想到穆皎现在这样工于心计!
“穆皎,我是贺家二少爷,你算什么东西,敢做这种事情!我要告诉老爷子!”
“咳咳……”穆皎难受的咳了两声,低哑着嗓音说:“你就是告诉了老爷子又何妨,这事情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更改,再说了,老爷子难道还不清楚,他将整个贺氏集团交给了言恺,不是你贺子淮,他还能怎么样,你还能怎么样!“
穆皎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现在是大早上的,秘书和助理都在不远处的办公室里。
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会赶来。
贺子淮想做什么都没用,掐着她的脖子又怎么了?
穆皎伸手拽住他的手,怒瞪着他:“你想干什么?杀我吗?你别傻了,你不但杀不了我,还得不到任何!”
用力的挣脱,即便没有办法,贺子淮确实出离愤怒,贺氏被收购这件事,是除了穆皎他们几个,谁也不知道的事情。
他来到这里,就像一个跳梁小丑,竟然又被他们看了笑话!
他用力的掐着穆皎,用力的想要让她去死,这一刻,当年的感情都化为了浓浓的恨意,那些恨意禁锢着他,让他只有用力,才能缓解自己的情绪。
许邵平推门进来,见此情景立刻上前去救穆皎。
贺子淮倏地松开穆皎,穆皎捂着脖颈狠狠咳嗽了两声,又伸手指着门口的位置说:“送贺先生出去!他需要冷静!”
贺子淮眼眸狠狠一眯,意味深长的说:“穆皎,你放心,我会让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说罢,他迈开长腿离开。
穆皎闭上眼睛,扶着桌面深深喘了口气。
“太太,您没事吧?”
“没事。”穆皎摇了摇头,沉声道:“备车,去检察院。”
“是。”
来公司的路上,她接到唐墨的电话,关于贺言恺的事情,已经有了最新的进展,贺子淮不要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一个人想要跟这么多人斗,明明就是不自量力。
许邵平开车一路到检察院,穆皎下车,没有上前,就在门口等着,十分钟后,从检察院出来的人,正是贺言恺。
因为证据不足,他被释放了。
那位官员即便再怎么样的一口咬定,但实质性的证据并没有,这样调查下去,无疑是增加了困难程度。
加上唐墨他们三人的推波助澜,贺言恺终于还是从检察院出来。
穆皎站在那里,看着这些检察官毕恭毕敬的送他下来,心中冷冷笑了。
“皎皎。”
穆皎闻声抬起头,走了过去,弯身抱了抱他,轻声道:“出来就好。”
“我们先回家吧。”
穆皎握着他的手,强忍着自己的情绪,他可以出来,真的太好了,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贺子淮就好像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闹出什么事情,她一个人总觉得力量好小,她希望贺言恺站在她的身边。
他们要站在一起才对啊。
握着他的手,穆皎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一阵抽痛,哽咽着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我会举报他们。”
“我还很好。”
“好什么好。”
穆皎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摸着他的脸颊,他看起来太憔悴了,比之前看他的时候还要憔悴,在家中都要每天喝着补药的人,现在身体怎么可能吃的消。
穆皎眼眶一紧,就有要流泪的冲动。
明明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看到他的那瞬间,还是控制不住。
贺言恺心疼的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勾住她的脖颈,刚要吻她,却看到她脖颈上的紫青的印记。
神色徒然变得冷逸:“这是谁干的?”
就连声音都好像结了一层冰。
穆皎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低垂下眼眸:“是贺子淮,他之前去了公司,知道了四城收购贺氏的事情,一时激动。”
“他胆子真是从来没有小过!”贺言恺脸色阴沉,唇角一勾,周身都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抬起头看着穆皎坚韧的样子,他心里蓦地一软,抬起手:“过来,让我瞧瞧,疼不疼?”
“不疼了,没事的。”
即便这样说着,穆皎也还是凑了过去,让他看着。
两个人动作亲密又自然,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不去理会他们会怎么看,贺言恺只是一个心疼自己女人的男人罢了。
可他们不知道,在角落里,一个男人正注视着这一切,他们的亲密他都看在眼里,穆皎,就那么爱他,这么多年,难道就对他贺子淮没有一点愧疚吗?
贺子淮没有办法看着他们这样,幸幸福福的生活在一起。
哪怕,哪怕他得不到贺氏,得不到财产,得不到穆皎,得不到一切,他也不允许,他们两个人在他的眼下幸福到老!
为什么他们可以幸福,而自己就好像一个蝼蚁一样,那么不堪,那么的低贱!
看着他们上了车,看着车子开走,贺子淮才从角落出来,目光凶狠的盯着车子离去的方向。
电话响了,他隔了一会儿才接听,是他助理的声音。
略有迟疑,但还是说了:“老板,事情有变,刚刚得到消息,贺氏集团已经正式发布声明,确定已经被四城集团收购,而众所周知,两家公司的幕后老板都是贺言恺,所以……”
“所以什么?”
贺子淮冷冷眯着眼眸,那双眼仿佛要射出箭来,凌厉又冷肃,让人看来皆是无法靠近。
助理犹豫了下:“所以,所以您之前命人修改的遗嘱,已经无法生效。”
因为是贺言恺的东西,他可以自由支配,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他重新修改遗嘱,利用老爷子睡着的时候,用了他的笔迹和手印,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公司的法人已经变更,公司的股权结构也已经变更。
现在又被收购。
他还能做什么?他还能做什么?
贺言恺不过是请到检察院喝了几天茶,就被放了出来,他做的一切,好像在他贺言恺看来,就只是个不大不小的游戏!
贺子淮越想心里头就越愤怒,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
助理的话还未说完,他就愤怒的将手机摔倒地上,愤怒的低吼着:“贺言恺!”
贺言恺和穆皎直接回到望江苑,李妈等在门口,岑云回了岑家,现在并不在家里,他们进来,李妈就哽咽着说:“先生,您回来就好,我已经准备的饭菜,您快来吃吧。”
贺言恺点了点头,穆皎弯身道:“我们上去换身衣服,再下来吃饭好吧。”
“都听你的。”贺言恺弯了弯唇角:“你是嫌弃我太脏了。”
穆皎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本来就脏了,不过咱们,脏了也很帅。”
洗手间里,贺言恺坐在椅子上,她则拿着毛巾擦拭他的脸,洗了脸刮了胡子,整个人就精神了许多。
只是黑眼圈比之前要重了一些,只是嘴唇也比之前干裂了一些,看得出,他一定是受了苦。
穆皎慢慢擦拭着,眼泪不知道为何,没有忍住,顺着脸颊就流淌下来,倏地低下头。
“我出去……”
“皎皎。”贺言恺挑起她的下颚,让她看着自己,眼里满是疼惜,语气也温温吞吞的:“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可是,可是他们太过分了。”
穆皎抬手抹了下泪水,闷声说:“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皎皎。”贺言恺擦拭她的泪水,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安抚着,但语气确实笃定的:“这一次,我不会再姑息贺子淮,他会明白,做这么多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
穆皎抽噎着,恩了一声,委委屈屈的样子,叫贺言恺只想把她抱在怀中细心哄着,温柔念着。
薄唇亲吻着她的唇,直到红肿,才肯松手。
穆皎被撩拨的已经忘记了还要哭泣,抿了下唇角,起身:“行了行了,快点下楼吃饭吧,我约了青姨给你检查身体。”
然后自己就先走了。
贺言恺看着她那副样子,笑了出来。
吃过饭,两个人就去了医院,贺言恺照例还是先去看望老爷子,他出来的消息,谁都不知道,但是必须要来见老爷子。
开门的是叶汐,看到贺言恺,她明显的怔愣,惊讶,不可思议,似乎还没有从贺子淮那里得到他已经从检察院离开的消息。
贺言恺波澜不惊的扫了她一眼,穆皎就推着他进去了,叶汐手停留在门把手上,末了紧紧抓住。
屋内除了谭秋就是贺妤沫,两个人正在说话,似乎跟孟家有关,见到他们,便也停了下来。
“言恺,你没事了?那真是太好了,我这段时间还总是担心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谭秋是影后啊,演戏这种事对于她来说简直驾轻就熟,不管怎么做都是滴水不漏的,贺言恺微微颔首:“多谢二婶的关心了。”
“大哥,你回来就好啦,爷爷肯定特别高兴。”
贺妤沫似乎觉得有些尴尬,眼神有些飘忽,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情,她即便没有参与,也知道一些,加上贺子淮将岑云赶出了贺家,她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对劲儿。
再见到贺言恺,便多了一丝尴尬和疏离。
贺言恺倒是不在乎,只是慢条斯理的说:“听说你与孟泽霆已经谈婚论嫁了,倒是好事。”
“这还不是想为贺氏多做一点贡献吗?”
“哦?”贺言恺淡淡笑了:“那我倒是承担不起,新闻你们没看?贺氏已经被四城收购,你所谓的联姻,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我与孟泽霆的合作,该继续还是在继续的。”
说完话,他微微偏头,穆皎就明白,推着他进了里间。
贺妤沫则怔愣在原地,愣了两秒,才看向谭秋:“妈,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贺氏,贺氏怎么能……”
“听到了,听到了。”谭秋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紧了紧,又松开,坐到沙发上:“罢了,反正,我们也只是小股东。”
“可是妈妈,子淮什么也得不到了。”
叶汐急的不行,可是自己又不能做什么,比起急,她心中似乎还多了一丝的恐惧,他们这样对付贺子淮,最后承受痛苦的人是谁呢?
是他贺子淮吗?
不,是她叶汐。
老爷子正在看书,见他们进来,抬了抬眼镜。
“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惊讶的探身过来:“言恺?”
“是我啊,爷爷。”
握住老爷子的手,贺言恺淡声道:“这一次确实遇到了些麻烦,不过好在都已经解决了,您若是看到了新闻,想必也知道,贺氏的一些传闻,您放心,不管怎么样,贺氏都是您的心血,我会好好继承,不会给你丢脸的。”
老爷子还不知道修改遗嘱的事情,不过这些事情也不需要老爷子知道了,因为那些已经没有任何用了,更加不具备法律效力。
“言恺,你弟弟有些执迷不悟,我是管不了了,也许是我太惯着,没有给他一点教训,他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无非是要老爷子一句话。
也许老爷子不说,他也会那么做,但是说了,老爷子至少有些心理准备,将来变成什么样,也不会影响自己的身体。
从老爷子的病房离开,两个人才走两步,叶汐就拦住他们:“等一下。”
“我还没有找你,你倒是找上我了。”
贺言恺讽刺的笑着,叶汐闪了闪眸光,沉吟了下,说:“子淮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因为你们而起,为什么你们还能这样大张旗鼓的对付他,他,他有多可怜你知道吗?”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你没听过?”
“贺言恺!你们,你们最好把他一网打尽,不能的话就不要再做任何事情,你们永远不会知道,你们给他带了的痛苦,他是如何发泄的!”
说完话,叶汐转身要走,穆皎还在想着这句话的含义,贺言恺却又冷冷开口:“我也劝你,照顾老爷子就尽心尽力一点,之前下毒的事情,我不是不想追究,而是给你一个机会。”
叶汐肩膀狠狠一抖,忙不迭的进了病房。
贺言恺低声咳了两声,穆皎也没做停留,也带他去了病房,同在一个医院里,倒是方便的很。
沈青几分钟后来到病房,他已经躺下,沈青看到他第一眼,就啧啧两声:“我还以为会折磨成什么样子,还是老样子啊。”
贺言恺勾了下唇角,看了眼穆皎:“是皎皎照顾的好。”
“行了吧,我没说你给小姑娘找罪受就不错了。”沈青一边说,一边检查。
穆皎忍不住的问:“青姨,腿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儿,要是你们时间充裕呢,我建议尽快安假肢吧。”
穆皎点了点头:“现在时间就很充裕,暂时先住院吧,您给安排一个合适的时间。”
“行,那就这么定了。”
聊完病情,沈青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床前想了半晌,问了出来:“这最近的事情我可都听说了,我呢,希望你赢,但子淮那孩子也真是被他妈害惨了。”
穆皎有些不解,反而是贺言恺,好像懂得沈青的意思,恩了一声:“您放心,我也不会让您吃亏的。”
“多少年的事情了,吃不吃亏又能怎么样,人都没了,我也不强求了。”沈青难得露出了苦痛的神色,穆皎心下更加的纳闷了。
沈青与贺家,有什么关系?
过了会儿沈青离开,穆皎就问了贺言恺,贺言恺也知道简单说了两句,并未深说。
“青姨很不容易,年纪轻轻就出国定居,每一次回国对她来说都是一次挑战,她的身上背负着的,也不比我们每一个人少。”
贺言恺住了院,公司那头也完全不用操心,大家一股脑都来看他,热热闹闹的闹了一下午,唐墨和陆南沂组了局,到夜色喝酒,穆皎硬是没让贺言恺去,腿都那样了,还想着喝酒。
他们出去耍了,留他们两个人在病房。
吃过晚饭,穆皎回了穆启高那里,最近忙的没时间见他,今天好歹是有了点时间。
抽空就去了。
她一走,许邵平过来照顾贺言恺,但是许邵平这个人吧,平时除了工作,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玩游戏。
病房里两个男人,怎么也没意思,可他玩游戏的声音太吵了,吵得贺言恺书都看不下去。
“拿着你的手机,给我出去。”
许邵平扯了扯嘴角,乖乖拿着手机出去了。
贺言恺这才静下心来看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内变得越来越安静,安静的好像掉一根针都会听见声音。
门外走廊里,似乎也没有人,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贺言恺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书就放在自己的手边,还是刚才他看到的页数。
吱嘎,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只一个缝隙,露出一只锐利的眼眸,过了会儿,整个身子踏进来。
脚步轻轻地走到贺言恺的床前。
他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似乎是这间医院的医生,但是,治疗贺言恺的医生是沈青,从未请过其他医生。
那么……
他睡得很香,呼吸十分均匀,男人故意敲到了下床边,他也没有反应,似乎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
真好。
男人冷冷睨着他,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
薄唇冷冷吐出几句话:“大哥,我先解决了你,再解决穆皎,这样你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不用在我面前碍手碍脚了,我会替你照顾爷爷和父母的,你放心,我会一刀致命,不会让你痛苦的。”
“不会让你痛苦的。”
他歪了歪脑袋,拿着匕首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享受,在感受,那刀子刺进心脏,人连一秒钟的反应时间都没有,就会直接死亡的快感。
真是让他太舒服了。
再次睁开眼睛,他的眼中已经无任何感情可言,哪怕是恨,都没有。
空洞的,直白的,只有手中的刀,准确的对准了熟睡中贺言恺的心脏。
等刀子刺进去,血液会在刀口聚集,然后迸发出来,新鲜的血液会弹到他的脸上,这一点,他真是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