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像是没看到小章氏面上的怒色一般,反倒还笑吟吟行礼问安,“见过母亲。”
小章氏如今气的浑身直发抖,任妈妈跟在她身边多年,就算是打狗也得看主人了,这陆靖然两口子压根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方才她已经派人出去问过了,今日陆靖然两口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回去连家瞧瞧。
回连家?
真的以为她是傻子!
小章氏心浮气躁,气的抓起手边的茶盅直接朝着林姝身上砸了过去。
莫要看林姝平日里对她恭恭敬敬的,可林姝从来就不是什么软柿子,当即忙朝着后头退了两步。
那上等的青花缠枝汝窑茶盅应声落地,发出“啪”的一声。
小章氏简装,这火气腾地一声窜起来,压都压不住,指着珍珠等着扬声道:“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滚出去!”
珍珠压根动都没动,这剩下的丫鬟们也没有动。
珍珠想的很明白,她是老祖宗派给太太的人,不管在榕园之内还是在榕园之外,当听从太太的吩咐。
林姝淡淡道:“珍珠,你带着她们都下去罢!”
珍珠这才带着丫鬟们下去了。
小章氏怒极反笑,连说了几个好,这才道:“当真是我小瞧你们了,如今你们俩儿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连任妈妈都敢杀……”关键是杀了任妈妈,还将任妈妈的脑袋送到了正院。
她已经吩咐下去了,这正院里的丫鬟若是谁敢将这件事说出去一个字,直接轮棍打死。
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林姝微微一笑,轻声道:“母亲这话我有些不明白了,若不是您和任妈妈以庭生要挟袁姑娘,逼得袁姑娘入府为妾,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是在您看来,您是长辈,您拿捏我们这些当小辈的是理所应当,咱们这些当晚辈的被您拿捏了反抗都不能反抗,还要笑吟吟对着您称谢不成?”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任妈妈私自抓了庭生,本就已经是死罪,如今大爷念及着您是他的嫡母,只代官府杀了任妈妈,保全了您的名声……大爷所做好像并无任何不妥罢?”
既然已经是撕破脸了,那就什么都不必顾及了。
“好,当真是伶牙俐齿!”小章氏从唇齿间蹦出这几个字来,原先她不是没有听说过林姝的名声,可并没有放在心上过,在她看来,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何须她放在眼里?
更别说这几个月林姝哪次见到她不是恭恭敬敬的,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那我今儿就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主意是我出的,任妈妈不过是代我办事罢了,怎么,你们是不是要去报官?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抓我!”
说着,她更是直直起身,一步步逼到了林姝跟前,“还是这一次你们也要像对任妈妈一样对我,杀了我?”
她不相信陆靖然有这样大的胆子!
莫说是弑母这个罪名,就光是对嫡母不敬这一条罪名,就能让陆靖然名声扫地了!
林姝一点闪躲的意思都没有,只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母亲说笑了,这次定是任妈妈怂恿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大爷又怎么会怪罪到母亲身上来?”
“那下一次了?”小章氏冷笑一声,她可是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
林姝一字一顿道:“若有下次,大爷定不会姑息!”
说完这话,她更是冲着小章氏福了福身子,轻声道:“若是母亲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小章氏气的站都站不稳了,踉跄朝后退了几步,直到扶住了身后的太师椅,“一个个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可如今林姝都已经走了偏厅。
等着她回到内间的时候,陆靖然还睡得迷迷糊糊,她只折身去了外间,将珍珠叫了过来,轻声吩咐道:“今日的事情莫要告诉大爷……”
珍珠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来,低声道:“可这榕园上下的事素来是瞒不过大爷眼睛的。”
林姝想了想,还是道:“罢了,罢了……你去吩咐小厨房给大爷熬些碧梗粥,待会儿大爷起来了也好用一些!”
更是道:“祖母说了过几日这府里头会办一个莲花宴,之前我在信中侯府并没有办过这样的宴会,怕到时候会出什么纰漏,原先你一直都在祖母身边伺候,能不能先列一个单子来,看平日里这寻常宴会都宴请了哪几家,那几家之中又有几个没有出阁的姑娘,没有定人家的哥儿,到时候我再将单子地上去给祖母和白妈妈瞧一瞧。”
这一次的莲花宴并不是她以自己或者陆靖然的名义办的,而是以老祖宗的名义办的,自然是不能掉以轻心。
更何况,这还是她嫁进宁国公府操办的第一个宴会,正是她立威的好时候,自然不能掉以轻心的。
珍珠应了一声好,刚准备在说话的时候,却听到里头传来了陆靖然的声音,“姝姐儿,你在外头?”
林姝点点头,应了一声这才走进去,才道:“怎么不多睡儿?你才睡了大半个时辰了。”
陆靖然背后垫了三两个软枕,如今腰间舒舒服服垫了三两个软枕,道:“我梦到了庭生死了,我接到半夏的消息赶过去的时候,满地都是血,庭生的尸体倒在了桌子上,我还梦到大皇子来找我,直说我没有保护好庭生……”
他的心里压力一直都很大,这么多年身上背负了这么多。
林姝叫珍珠给他沏了一盅茶进来,更是缓缓道:“就算是庭生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大皇子也不会怪你的,你莫要想的太多了,而且如今半夏他们已经将庭生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定不会有事儿的。”
一件事若是在心里憋得太久了,迟早是会憋出病来的。
陆靖然只接过茶盅喝了口茶,才道:“放心,我没事儿的,不过是个噩梦罢了……”
嘴上说着没事儿,心里又怎么会一点都不担心了。
林姝也不说什么,反倒是与他絮絮叨叨闲话家常来了,“……如今三姐姐心里头看着倒像是没事儿似的,可只怕心里也是极为难受的,毕竟她先前将淮阴伯府太夫人看成了亲生母亲一般,将陆随秀看成了亲妹妹一样的,如今陆随秀死了,淮阴伯也是一蹶不振,听大伯母说原先淮阴伯是滴酒不沾的,这几日恨不得天天住在天香楼里头,连府衙都不去了,淮阴伯府太夫人过去找他了好几次,可他竟然直说是淮阴伯府太夫人害死了陆随秀,这天底下还真是什么人都有了!”
明明是自己种下的恶果,到了最后却推到了别人身上,也得亏林慧与这样一个男人和离了。
陆靖然只道:“将儿子教成了这个样子,淮阴伯府太夫人难辞其咎,只怕是从小将淮阴伯纵然得太过了些,一个男人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以后又怎么撑得起淮阴伯府来?”
“谁说不是了!”林姝摇摇头,亏得她之前还觉得淮阴伯温文尔雅,看起来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这样的男人只能一辈子躲在淮阴伯府太夫人的羽翼之下,“听说淮阴伯府太夫人最近还张罗着给淮阴伯说亲事了,未免太着急了些,三姐姐和淮阴伯和离这还没几日了。”
虽说如今信中侯府的名声不大好听了,可谁要林慧有个嫁到平宁长公主府的姐姐啊,这平宁长公主,整个京城怕是出了王太后,莫说是章皇后都不敢轻易得罪了。
更别说林慧的父亲还是信中侯,母亲更是金陵孔家的姑娘,五叔叔还是朝中新晋大红人林阁老了……
是以,就算是淮阴伯府太夫人借着与人讲经的名头,邀了不少高门大户的夫人太太去了大佛寺上香,原本这经书说的是好好的,可淮阴伯府太夫人一提起自个儿儿子的亲事来,诸位夫人就开始装聋作哑起来了。
淮阴伯府太夫人因为这件事,恨不得日日吃不下睡不着。
陆靖然耳畔传来他的絮絮叨叨,心却是静了下来,等到了第二日去宫里头的时候自然精神也好些了。
双喜却是小心翼翼的,这双喜公公见到他的时候自然多叮嘱了几句,“今儿你们几个当差的时候小心点,皇上这几日心里头不高兴了……”
双喜公公是谁?那可是皇上身边的执笔大太监,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啊!有的时候碰上了那些大臣们都爱理不理的,可每次对陆靖然却是和和气气的,谁叫陆靖然是宁国公府长子,最近又得了皇上的眼?
这宫里头的人,哪个不是跟红顶白的?
陆靖然只道:“多谢双喜公公了,不过皇上这又是为何不痛快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事儿?”双喜公公拂尘一甩,朝着陆靖然凑近了些,低声道:“还不是因为坤宁宫那位?之前皇后娘娘每次提起立太子的事儿都是含沙射影的,见着皇上面上不高兴,也就不说了,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昨儿是怎么了,可明明见着皇上不痛快,还跪在地下恳求皇上早日立下太子之位,免得民心动摇,气的皇上当时饭都没吃了,摔下筷子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