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荒而逃,不是不爱了,而是爱的绝望。
华灯初上,知了倚在栏杆上,迎风而立。夜的北京,既有天堂般的静谧温暖,也有地狱的丑陋无情。在这灯火人间,变得永远是人。她、关珵骁都在这水泥森林里沉浮,一阵取暖过后,又孤零零地奔赴各自的人生。
而即使爱已荒凉,刚才男人的神情依旧让她迷乱惶惑,悲伤和绝望一同葬在躯体右边的位置,制出世界上最好的毒。
刚刚,优雅和嘲弄一同爬上男人俊朗的脸,知了似乎同时在上帝和魔鬼身上看到了她昔日的爱人,让多年的等候最终有了归音,也让苦心制造出的幻想瞬间化为泡影。
夜间的风吹得她瑟瑟发抖,知了却依旧笑着,妖艳的红唇狠狠被牙齿撕咬,印下一排伤痕,她努力扑闪着睫毛,拒绝马上要倾泻而下的廉价眼泪。
他过得好就行,她也过得不错,这样,挺好。
“你过得好么?”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熟悉的体味渐渐将她包绕,声音刻意被压低,却异常迷离温柔。
知了不由得一颤,大片裸露的背隔着他的西服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熟悉的毒药被他的体温溶化,一寸一寸地渗入她的神经。所有的重逢都以“过得好么”为开场,谈话的人却只期待那一个答案——不好,是不是没有了我,你就会过得不好。
“你呢?”知了哑然失笑,心却颤得生疼,他的情绪还是多变如四季,容纳着种种可能性,但此刻的温柔却轻易将她蛊惑,让她无法拒绝。天寒地冻的时候,没有什么比得上冻僵之人得到一阵体温取暖更加幸福了,就如现在,她还是那么贪恋他的温柔。
女人的发丝微微拂过他的下巴,等待了6年的味道,6年等来的安慰。他呢喃着,把头埋在她的颈弯,贪倦地嗅着她的发香,思绪迷茫,“不好,很不好。”
夜的迷惘、情蛊的诱惑,便是她的精神鸦片。沉醉在他的拥抱里,知了此刻像极了一个瘾君子,迷失在诱惑里,却在失足沦陷后,痛首当初的沉沦。
“可我,很好。”知了努力让自己挤出这几个字,用尽最后的理智。不管他过得好不好,都不是她的事了,从此,会有另一个女人来把他的好坏当做晴雨表,时刻备伞添衣。
而这句话如同一枚炸弹,引爆这场瞬间的平静。
厉珵鸣冷笑,松开蜷着她的双臂,奋力将女人推开。
“呵,是么?那是我不识趣了。”厉珵鸣心头一阵苦涩,是他自作多情了,明明她过得很好,倚着宋培年一路扶摇直上,她和宋培年你侬我侬的6年,却是他痛苦难耐的6年,6年里,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想她。
“厉总很闲吗?未婚妻还等着您相伴。”知了脱口而出,说完已觉后悔,这话谁听了,都溢着一股难掩的醋味。
“陈小姐还不是独自脱身,让你的男友独自在楼下应酬?”厉珵鸣顺着她的话反击,嘴角若有若无地上扬,她现在的样子,却让他莫名地心情大好。
“你……”
知了一时语塞,她忘了,比起向来牙尖嘴利的关珵骁,她除了吃亏被噎还能有什么结局?
“知了,我们……”厉珵鸣忍不住开口,我们还可不可以在一起?我们还能不能做朋友?厉珵鸣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我们该去找他们了。”知了打断他,她知道,回忆就如海洛因,想要戒毒的你唯有丢掉它,而不可能再去用力咀嚼反刍。既然彼此都有了一个归宿,那么,即使她现在再卑微,再破碎,再不堪,也要远离这种触目惊心的死亡,从此不再回头,珍惜黑暗中的微茫。
就像是海市蜃楼过后,还是要去寻找绿洲,一样的,一样的残忍。
“好。”厉珵鸣狠狠地吐出一个字,刚才的柔情早已褪去,换上他一如既往的凉薄。
“我倒是忘了,陈小姐还要急着去找你的金主,毕竟这年头,这样傻的大款不好傍了。”他一脸玩味地打量着她,刺骨的裸露,每一句都深深地扎入对方的血肉。
知了用力攥紧拳头,才勉强恢复理智。她突觉一阵凄凉,在他眼里,她终究被列入了“那种女人”的行列。
“是啊,既然傍上了大款,当然得用心,要不然,失业可就不好了。”知了对他的挖苦却是一副漠不在乎的样子,大胆地迎上他戏谑的目光。
“陈小姐,厉某真是小看你了。”他心里早已怒火中烧,脸上却依旧平静,眸色沉了沉。
“不敢当,都为一口饭吃。”知了觉得好笑,冷冷开口。
“就怕你吃不了兜着走。”男人的音调明显提高,他气极了,这个女人让他越来越陌生,当初那个不经世事,恬静清高的陈女子现在变得越来越空虚,抓不住她,如同抓不住着凉薄的晚风、
“那是我的事,厉总就不劳费心了。”知了勾着唇上演着极致的妖媚,让他一阵慌乱,撇开她挑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