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心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变得飘忽，“那都是假的，我是个卧底，目的就是，把你送进监狱。”
过去的事情，谁知道呢？
他的绝望无解，就如同她的记忆无解一样。
“今天，就是你将我送进监狱的日子吗？”
“嗯。”
“我要你亲自送我。”他偏执的盯着她的侧影。
“好。”夏初心没有拒绝。
乔可欣的婚礼很重要，可这会儿，她不想拒绝余觞。
因为，乔可欣是她的朋友，她们来日方长，还有很多可以欢聚的时间。
而身后这个痛苦中挣扎的男人，进去了，就是永远的落幕。
贩*毒有罪，爱无罪。
她不是圣母，做不到博爱，无法给他感情。
但是她也尊重每个人的感情，亦尊重他对她的种种。
或者，曾经在卓锦万代兰开遍的原野上，那些阳光般的日子，最后的结局，便是今日这般——
送他一程。
所有的情谊，也便止于此了。
有过的，或者只是镜花水月的。
得到她的回答，身后那男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宁静，让夏初心觉得不适应。
“这一去……怕是再也出不来了，你……还有什么愿望吗？”夏初心背对着他，打破了沉默。
“你会满足我吗？”男人的声音，突然染上癫狂的色彩。
“你可以说出来。”夏初心面无表情，声音很淡。
“让我上你一次！”身后，传来他沙哑的声音。
夏初心忽而轻笑，转过头来，“这个愿望，我满足不了你。”
顿了顿，她又道，“一会儿，我会送你去监狱。”
余觞双眸冒火的看着她，那种炽烈的光，像是要将她燃烧一样。
如同飞蛾扑火，亦如烈焰焚城。
夏初心没有在说什么，只是低头看了看表。
五六分钟之后，门外传来了七夜的声音，“老大。”
夏初心上前，打开了门。
七夜走了进来，在看到地上的余觞时，微微愣了一下，凑到夏初心耳边笑道，“老大威武，这是根本不需要我来的节奏啊！”
七夜距离夏初心那么近，仿佛就凑到了耳边，余觞不由得皱起了眉毛，相对于七夜那挑战他尊严的话，他更加反感的是，七夜可以距离夏初心那么近。
那是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
余觞的心里，仿佛有一团如魔的火焰，在燃烧着。
他的眼底，透着浓浓的敌意。
七夜走上前去，眼底流露着浓浓的 痞气，嘴角单边上扬，邪气凌然，“怎么，不爽？你来打我啊！”
说话间，拿出一个手铐，咔嚓一声，给余觞套上了。
余觞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是不是那里打开方式不对，为什么他感觉，眼前这人，看上去也根本不是一个警察？
七夜那模样，简直能气死人，余觞挣扎着，要不是被夏初心五花大绑，就算是戴着镣铐，也得也七夜打起来。
七夜拍拍他的俊脸，“得了，别挣扎了，没用。”
“老大，我送他去监狱吧。”七夜扭头，看向夏初心，征询的问道。
余觞皱眉，目光也落在了夏初心脸上，虽然没开口，但是，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你答应过我的。
夏初心深深地看了余觞一眼，道，“一起去，”
余觞的表情，这才稍微淡然下来。
七夜玩味的挑了挑眉，押着余觞往出走。
夏初心拿过搭在沙发上的呢子大衣，穿上之后，跟了上去，边走边给楚寻发短信，“我有事，暂时来不了，没有危险。你放心吧。”
余觞被七夜塞进了车子里，他皱着眉头问七夜，“你也是警察？”
“嗯？不像么！”七夜扭头，挑眉而笑。
“……”余觞不想说话了，要是像才奇怪。
夏初心上车之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脑海里闪过自己在鬼王之手大院时候的情景。
不是他们不像是警察，而是，在外面不能像是警察。
卧底人员像警察，找死么！
这一刻，夏初心的心里，开始怀念那一抹橄榄绿。
七夜开着车子，也不知道往那里去。
车子里放着的慢节奏的音乐，仿佛时光倒流，余觞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夏初心，希望这一路一直一直这样下去，再也不分开——
哪怕只是就这样安静的坐在她身边，也能够让他的心感觉到安宁。
“想抽烟吗？听说，你是烟民。”前方，七夜将一盒香烟丢了过来。
那不是的他的，七夜也不抽烟，只是鬼王之手其他成员当中有人抽烟罢了。
香烟盒子，落在了余觞的大腿上。
余觞低头，沉默了许久，道，“今天不抽烟。”
那么多年焦灼思念的时刻，他都会狠狠的抽烟，仿佛，那种东西能够抚平他的情绪一样。
但是，今天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身边，他并没有抽烟的欲望。
七夜笑了笑，也并未说话。
鬼王之手这些年盯着的最大的头子就是余觞，自然将余觞是什么样的人研究的透透彻彻的，琉璃离开之后，余觞性情大变，曾经那个铁血却阳光的少年一去不复返，只剩下残酷薄幸，嗜烟如命的他。
那一切，自然都是因为琉璃。
只是，如今的夏初心忘却所有，不管是关于夏初心的记忆，还是关于云若汐的记忆，她都不记得。
那就，永远不要想起好了。
七夜没有再开口，关于余觞的一切，都止步于此。
夏初心已经安静的坐着，并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插话的意思。
余觞看着她的侧脸，只觉得近在身边，却又恍如隔世。
他甚至都没有留意到道路。
三个多小时之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却不是监狱，而是法庭。
“到了。”夏初心扭头，看了一眼余觞，转身下车来。
余觞被七夜拉了下去，带着王法庭里面走。
临走的时候，便已经通知这边了，此时，法庭上所有人都到齐，就瞪着他这个大毒枭了。
而接下来，就没有夏初心和七夜的事情了。
穿过茫茫风雪，余觞看着站在自己一抹开外的黑衣女子，许久，薄唇间溢出几个字来，“你……就没有别的话和我说吗？”
夏初心嘴唇动了动，许久之后，才轻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余觞没有留她。
那一刻，他感觉到她的温柔，和爱情无关的温柔。
那一刻，她仿佛不再是警察，不再是卧底，只是一个恍若做错事的普通的女子，对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夏初心坐车，穿过冬日的风雪，漫无目的的走在陌生的街道上——
三个小时过去，这里已经不是D市区，而是B市了。
对于这里，她并不熟悉。
从职业和立场上而言，抓捕余觞是她的职责所在，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心。
但是从个人角度出发，或者，她曾经利用了他的感情……不，知肯定利用了他的感情，不然的话，她无法将余觞背后的秘密，知道那么多。
那一句对不起，是她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的。
让一个人爱上自己，然后，将他送上绝路，那种感觉……
此时此刻，夏初心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余觞看着她穿过风雪的样子，不知为何，就笑了。
既然走的是这条路，他就从未害怕过结局，对于审判，对于处死或者还有什么的，他无畏无惧。
他笑了，只是因为，看着她的背影，他明白了自己一直求而不得答案——
她或者，是爱过他的。
彼时，阳光下的卓锦万代兰花地上，她比阳光还璀璨的笑容，都是真的。
所以，他逝去的青春岁月，也是真的。
每一个成功的卧底，最后都假戏真做了。
琉璃不例外，她爱过余觞，所以，在他试探的时候，她伤到了。
只可惜，造化弄人，属于余觞的那个琉璃，早就死在了云雅曦的一杯毒药之下，如今这个并非云若汐，却阴差阳错之下忘记所有。
她的歉疚，只是出于本心。
他的错觉，慰藉凄凉余生。
七夜拉着余觞走进了法庭。
完成交接之后，他开车掉头去追夏初心。
二十分钟之后，七夜的车子，停在了夏初心身边，打开门，将手地给了她。
这一刻七夜庆幸她不是曾经的风皇，庆幸她的忘却。
不然的话，她的心情，恐怕比现在要难受千万倍。
夏初心扭头，看着风雪中伸过来的男人的手，微微怔了怔。
七夜的手很美，每一个手指都很漂亮，如玉。
只是，比楚寻的药纤细一些。
而夏初心没有拒绝，将手递给了他，任由他拉着上车，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她的手，一片冰凉。
他的温热如火。
握住很久，她才轻轻抽出来，扭头看向那一脸邪气的男人，“谢谢。”
“客气了，走吧，兄弟陪你兜两圈！”七夜伸手，拍拍她的肩头。
夏初心心里，骤然放松一些。
爱人之间，有些感情是不能分享的，因为，爱情是自私的。
分享和毫无保留，意味着伤害。
但是，兄弟之间不一样，什么都可以说，不用在意什么，哭过了笑过了继续并践行前行。
这一刻，夏初心感谢上苍，还有七夜陪在她身边。
乔可欣的婚礼上，夏初心缺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