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皇不说，张月自己问别人。
原来，这家茶馆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每天一场的题词大赛，在座的茶客均可以参加，没有限制，题词被选中的，当天消费免费，老板请客！当然，来得了这的肯定不在乎那点钱，主要是看戏的乐趣加上题词的快感而已。
题词的内容由当天出演的京剧或者豫剧中随机选一部，切合剧情便可。
“小二，端上笔墨纸砚！”不少茶客思量一会便开始自己的题词，工作人员把台面清空，拿出不错的宣纸出来。
“来，我也来！”张月叫小二给自己端上笔墨，苏皇鄙夷看着张月，问道：“你会用毛笔么？”
“不会！但是最起码我写的字能看！”张月溜溜抓起毛笔，几个大字写出，苏皇抽签一看，捂住脸装作不认识张月，这字太丑了吧！小学生的毛笔字都比你好！张月不但不害羞，还拿出手机给自己作品拍照留恋。
“你确定这几个字交上去？这是歌词啊！”苏皇迟疑看张月一眼，张月点头。
“你猜猜他们两个写什么？”二楼美女问着苏豪，苏豪连连摇头，张月的思想不是自己能够猜测的到。
“我们也来吧，去把笔墨拿来。”
“啊？姑姑，你也来啊？”
“嗯，我看看是他的奇怪思想能被选上，还是我的能被选上。”美女嫣然一笑，苏豪无奈，亲自把笔墨拿来，美女稍作沉思，在纸上写下句话就让苏豪送下去。
“好了！各位看官们！收卷了！让本掌柜看看，谁是今天的状元！”掌柜笑着走到后台评选，由于是公开的，不少好事者跟上看看今天作品，这里的茶客算是老油条，字都差不到哪去，草书隶书正楷皆有，还有人专门题字号上去。
“狂骨傲笑乌江前，千军万戟皆不见。”
“一声绝，一生绝！”
“血染三尺红菱，二人相望泪诀，生死，莫于一线。”
“八千子弟同归汉，不负君恩是楚腰。”
掌柜来来回回逛着，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甚至有些浑水摸鱼的，把人家何浦的诗抄了过来，掌柜苦笑摇头，看到一副字迹清秀的词面前，细细品味，在脑海回想后，满意点头，让小二把它拿起。
“咦？这？”掌柜拿起字迹清秀的词后，看见下面被压着一张字迹丑陋的宣纸，拿出来读了一遍，不禁苦笑。
大家在桌子上等候了快二十分钟，掌柜竟然还没出来，都等得有些心烦意燥，苏皇剥开个橘子，慢慢嚼道：“奇怪，掌柜向来都是十分钟就出来的，这回怎么这么慢啊？”
“说不定我写的被掌柜看上，掌柜在考虑要不要摆上来。”张月自信说道，苏皇没好气看张月，这人脸皮真厚。
“好了，掌柜出来了！”不知谁叫了一句，掌柜擦着冷汗走出戏台，双手抱拳给大家赔不是。“刚才怠慢了，今天的词，确实让我为难，你们来做一回评委吧！”掌柜举手示意，让小二把第一幅题字亮出，小二站在梯子上，展出清秀的字。
“泪染乌江红，伴君回江东。”
这十个字看起来很简单，不少茶客唾之以鼻，这么简单十个字就想打发自己？但那些老古董却沉思在这五个字上，行楷写出的十个字明显由女子执笔，比划勾点恰当无比，写出了一个女子的哀怨及情愫。
谁的泪是红的？谁的泪能染红一片乌江，是项羽这个末路霸王，还是虞姬这个衷情赴死的女子？自己的血，随着江水流淌，回到属于自己与爱人的地方，回到那个开始之地，一切重来，还是一切终灭。
这句诗本来就不算绝句，甚至可能平凡，可却由女子执笔，倾情而写，这词才会让老板难以选择。老茶客品着茶，赏着字，感到一阵惬意，不少老茶客都点头说道：“就它了，今天的词，非她莫属！”
“嘿，若果是这样，我还不至于这么为难啊！”掌柜苦笑，让另外一个小二把剩下的词展出，这字一展出，引起哗然。
“哇！好丑的字啊！”
“歪歪扭扭的，正楷不似，草书不像，行书无神，这、这根本就是乱来！”
“掌柜你拿错字了吧！换吧换吧！”
掌柜苦笑说道：“各位，还是看清楚点好，虽然这字，咳咳，确实难看，但是里面的内容却相反啊！”
张月黑着脸看着掌柜，你至于也说我的字难看么？信不信老子立马拆了你家茶馆建茅厕，恶心死你！
大家忍住嫌弃的目光看向张月的字，美女也伸头看去，苏豪也不在外。
“他家书法老师，恐怕要气死在书桌上咯！”美女捂嘴轻笑，慢慢念了出来。
戏里人生戏外唱，戏外人比戏更伤。
这是张月之前听过一首歌，叫做戏中人，恰好也是讲霸王别姬的故事，干脆不要脸拿了过来用，而且张月也特中意这两句话。
对于张月这种常年漂泊在外的人，无论故事多么精彩，旁人看见的也就只有外表的有趣或者刺激，永远体会不了故事主角经历的痛。
“掌柜，这两句没什么特别的啊！”有茶客说道，掌柜含蓄一笑，来到张月面前，扇子指着张月，说：“小哥写得出这话，肯定有自己的见解，不妨说给众人听，挣个状元，如何？”
“这么看得起我，我肯定不能辜负老板的心意！”
张月站起，朗声道：“霸王别姬，终究是一场戏。大家看戏，品的是里面的滋味，可这滋味如同过眼云烟般，一去就散，不会弥留在心中。真正能够让我们品味的，还得是我们自己的生活。”
“我们何尝不是在演戏，对谁？大家心中有个清楚，旁人观吾等，正如吾等观虞姬。里中滋味不能详谈，里中忧愁，唯有自知。人生如戏，戏里如梦，有的人不愿醒，有的人沉溺其中。是戏中的人惨，还是戏外的我们，更惨？”
张月语气抑扬顿挫，把大家带入沉思，舞台的戏子也呆呆看着张月，自己演了这么久的戏，终究还是个局外人。掌柜笑着叹口气，给张月鼓掌，看来掌柜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得嘞，这盘难算咯！”老茶客们纷纷苦笑，张月的话很现实啊。
“我有一个问题，想请问你。”一声清脆的叫喊在张月身后响起，张月回头，仿佛见到仙女，看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