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邹邹说，你可以吻我吗？
她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原本只是轻轻一碰，可是当接触她香软的唇时，她好像失控了，勾勒着她的唇形，反复舔着，末了，撬开她的唇，加深这个吻。
身后响起了一阵嘘声，法语夹杂着英文，洛离听不是全懂，
那是洛离第一次见到邹邹，在巴黎的一家酒吧，她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异国的酒吧，喝着异国的酒，感受着异国酒吧的感觉。
一晃眼，面前站着个短发的女生，个子娇小，笑脸盈盈，一双大眼睛像极了莫斯，让她晃了神。
然后女孩说：“你长得真好看。”
她也不客气，“你长得真像一个人。”
那是她们的第一次对话，然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最后数不清多少次了，只剩下了一句。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
十八岁的邹邹认识了二十五岁的洛离，那个笑脸盈盈，从未哭过的女孩遇见了后来让她哭了一次两次无数次的女孩，她的女孩。
后来洛离问她，认识我，你后悔吗？
她摇头，再开口依然笑盈盈的“只是后悔没有在十二年前认识你。”
如果那时候认识你，一定不会让你遇见她爱上她，只有我。
已是子夜，洛离有些乏了，便走出了酒吧，没有目的地。
这是她第一次出门不留后路，没有任何安排，来巴黎是即兴，去酒吧也是随性，而现在，在大街上走着也是随性，走到哪儿就在哪儿住下吧。
她想，本来就是想把自己流放了，在没有她的地方，随遇而安。
空旷的接道，稀少的行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知道要去哪里，该去哪里。
二十多年来，她认真且任性的活着，运筹帷幄，作为一个女生。
她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从来都是算计好的事，从来都是一个人撑起了一片天，也为那个人撑起了一片天。
她人生唯一的意外，也是支撑着她对生活充满希望，只是因为那个人。
她的朋友很多，可是爱的人只有一个，十二年，在那个人身边十二年，为她遮风挡雨。
早已不再把那个人当成自己的朋友，而是责任，爱才是责任。
一直小心翼翼的掖着藏着自己的真心，瞒过了所有人，也差点瞒过了她自己。
十二年，那个人还是不属于她。
那个人将有她的家，她的男人，未来会有他们的小孩。
她还是那个人的好朋友，闺蜜，亲人，却不是爱人，不是她一直想要的身份。
于是她逃走了，扔下一切，孤身一人，逃走了。
都是巴黎是浪漫之都，她也想知道，是不是她也可以有场浪漫的邂逅。
然后她就看到了邹邹。
那个大眼睛，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女生，那个在酒吧问她你可以吻我吗的女生，站在她面前。
依旧笑盈盈的，大眼睛弯成玄月，“你要是不知道去哪儿了就跟我走吧。”
她说，我叫邹邹，你呢？
她说，我叫洛离。
就这样，洛离跟着邹邹走了，不问不恼，就这样跟着她走了。
邹邹带她去了巴黎的风景名胜，却在买票的时候拉着她离开，然后跟她说那些都没什么好看的，不值得花钱去看。
带她去了卢浮宫，凯旋门，凡尔赛宫，巴黎圣母院，拿破仑墓，最后停在了塞纳河畔圣米歇尔林荫大道绵延数公里的旧书市场。
邹邹告诉她，自己喜欢看书，不对，是买书，特别是旧书，总觉得他们染上了时间的味道，经久不散。
看书的时候会想这些书是从哪里来，最后又会到哪里去，经几人手，过几人眼，如何兜兜转转再来到她身边。
洛离却笑她，这些书从工厂来，经书店老板手再经运输的人手，然后到你的手里。
邹邹总是噘嘴道，我不信，它们一定是有故事的，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来到我手里？
洛离点头，前两年买的，放旧了，多染上了些风尘。
邹邹轻哼一声，不再搭理她，继续看书。
洛离看不懂法语，就在旁边看着她。
奇怪，居然也不恼，一点不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反而很舒服。
有阳光，有书，两个人，似乎也不错。
邹邹问，洛离，你有男朋友吗？
洛离答，没有
邹邹又问，那你有女朋友吗？
洛离又答，没有
邹邹抬头看她，大眼睛一闪一闪的，那做我女朋友。
洛离微怔，看着她，片刻，说，好。
那双眼睛虽然长得像极了那个人，可也不是她，幸好，不是她，幸好，她喜欢自己。
两人在塞纳河岸上走着，金色的阳光洒下来，落在少女的身上，短发，长发的少女相视一笑，婉转多年，时光不散，你我还在。
她们白天就到处玩，到处吃，累了就住酒店，或者去邹邹家里住。
邹邹的家不算大，但很温馨，一栋小洋房，后面有个小小的花园，洛离很喜欢那个花园，里面种着她喜欢的麦瓶草。
为什么种麦瓶草？洛离问。
邹邹笑了一下，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因为我喜欢啊！
洛离轻笑，我也喜欢。
邹邹拿出画板，让洛离摆个姿势，她画。
先是素写，几笔就好了，然后就是素描，水彩，再是油画，样样精通。
洛离毫不栗色自己的夸赞，画的真棒，邹邹，你怎么能这么棒呢！
邹邹弯着眼睛笑，纯真的笑容和画里的美人就定格在那一刻。
洛离弯了弯唇，拿出手机照了一张自拍照，属于她们的第一张照片。
多年以后，在著名画家邹邹的国际画展中，最中心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一副巨大的油画，那上面是两个女孩，一个冷艳一个可爱，名为我的爱人。
很多人建议她把那张照片放在偏一点的地方，虽然好看，却不是她最出名画的最好的画，都被她拒绝了。
那是她的记忆，她的爱人，她的女孩，只属于她的女孩。
那个不常笑，还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孩。
她都喝邹邹同吃同住，接吻拥抱，像所有情侣一样，肌肤相亲。
邹邹的妈妈姓南，很和蔼很活泼的一个女性，很美丽，大眼睛很好看，水灵灵的。
洛离恍惚间又想到了那个人，好不容易决定离开她，却又看什么都会想起她。
可能眼睛大的人都长得像吧。
洛离的笑容多了，也再没有过患得患失的感觉，心里那块空缺，渐渐被邹邹填满。
她不再看到邹邹就想起那个人，虽然她们有一样的大眼睛，一样的娇小，一样的画画很好看，一样的聪明。
邹邹跟她黏糊完，抱着她的腰身，大眼睛看着她，问道，你心里是不是住着一个人？很久很久了？
洛离微怔，半响才认真回答，嗯，住着一个人，那是曾经，现在她不住在这里了，换了个地方。
邹邹揉着她的腰身，去哪儿了？
洛离低头看她，认真而笃定，她是我的亲人，不可分割也不在那块地方，那块地方现在住着你。
她说，邹邹，你在巴黎大学，我就留在巴黎，这里有你，有你的家，将来还有我。
邹邹搂着她的脖子狠狠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含着泪说好，这辈子我们都不分开。
那时候邹邹还不知道那个人的存在，在洛离心里住了十三年的人。
那时候洛离还不知道，那个人在她心里的位置依旧很重，可是已经慢慢没有邹邹重要了。至少，那个人和邹邹不在一个位置上。
可是她不知道，邹邹也不知道。所以后来才那么介意，错过那些。
邹邹说，在我上大学之前，我们回趟中国吧。
洛离问，为什么突然想回去了？
邹邹说，成年生日嘛，回家过。
洛离说好。
回家的时候才知道她是莫斯的妹妹，洛离竟然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难受，很坦然的等着莫斯的祝福，听到了她对邹邹的叮嘱时候猛地发现自己原来是真的放下了。
放下了对莫斯的执着，也爱上了邹邹。
她们回家正好赶上了老莫和苏晴雯的婚礼，看着自己爱的两个女孩在舞台中央哽咽着说着祝词，洛离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去法国，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回国的两年后，莫斯去世了，那个代表着她整个青春的女孩去世了，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她还是笑着的，在阳光下她的笑容显得多么的刺眼。
整个过程，所有人都很安静，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包括还被路异抱在怀里，才四个月大的小莫忘。
小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似乎被这些叔叔阿姨们严肃表情给吓着了，全程瞪着大眼睛一声没坑。
李眴意，远熙，苏晴雯，老莫，吴会，梁山，罗拉拉，姜赫，也成，洛离，邹邹，华姐，肖文，薛艺含，李建新，李好逑，篌空，解黎……所有知道消息赶来的朋友都站在这里。
没想到时隔十年，再相聚会是这样的场景，她的离开，聚集了她整个青春的朋友，都来为她送别。
所有人都拿着花，有次序的上前，一个一个的放下，然后退后，路异始终抱着孩子坐在最前面，眼睛始终看着那墓碑。
哀莫大于心不死，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了。
洛离放下手中的花，慢慢蹲在了路异面前，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给你讲个故事吧。”
路异闻声，没有偏过头，淡淡应了声。
“在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时候就爱上了一个女孩，如果没有她我应该早就死了，我一直觉得她是这世界上最契合我的另一半，但事实告诉我她不是，我在她身边守了十二年，最后还是没能等到她爱上我。”
路异眯了眯眼睛，不太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离看了看小莫忘，再次开口道，“甚至她离开了这世界也没给我留下任何东西。”
路异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不知道是苦涩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她至少还留给你一个孩子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