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嫔娘娘可不要吓人呀,在场的女眷不是名门之后,就是出身礼仪之家,个个身世清白,怎么会有什么妖女呢?”这时候大家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敢站出来为众女眷说一句话的,也只有流苏一人而已。其他人最多不过低声附和一下。
“本嫔或许有错,菩萨也会有错吗!要不然今日怎么会有吞日之象?那妖女就在众人之中,只要把她寻出来斩首示众,大家就没事了,云苍也就没事了。”玉贵嫔言之凿凿,仿佛她是出于一片爱国之心,那要把那妖女揪出来的一样。
流苏冷蔑一笑,她可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解释什么日食的原因。她只想知道——“既然是菩萨说的,那一定是没有错的!只是无论那妖女是什么身份,都必须斩首示众吗?这是不是……”
玉贵嫔立即打道她的话,“无论是谁,定斩不饶,宁二小姐就不必再多言了!”你再能言善道,也改不了必死的命运!
熙怡二位只觉得不妙,正要去劝皇帝,可是皇帝扫了在场众人一眼,下定了决心。反正菩萨说了是妖女,那他的儿子们与重要的官员都是没事的,女人嘛,杀一个两个的算得了什么?
众女眷看到皇帝要开杀戒,纷纷后悔今日前来狩猎了。不就是想在皇子与名门公子面前露露面吗?居然一个没提防,竟要把命给搭上了!众人惴惴不安,流苏却大胆进言道:
“不知那妖女有什么特殊记号,贵嫔娘娘说出来,大家也好帮忙找找,早点把她找出来,其他人也好安心不是吗?”
众人点头,早点把那人找出来,自己也好放心。只要能够平安回去,恐怕好多人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踏入猎场一步了。
“宁二小姐还真是肯为别人着想啊!”玉贵嫔二话不说,就立即下令道:“来人,将这妖女拿下!”
太监侍卫将流苏主仆几人死死围住,碍于青竹的武功,并没有立即动手。流苏并没有半分本该出现的惊慌,而是大喝一声,“还不退下?圣驾面前容得你们放肆吗?”
这话仿佛是对青竹喜兰说的,其实是对那些太监侍卫说的,皇帝还没有下命令,你们何敢造次!青竹喜兰点头称是,然后慢慢往边上退去,围过来的太监侍卫竟随着她们的脚步,也朝两边退了下去。
流苏抱着小狼步伐沉稳地走到皇帝与玉贵嫔的面前,一边逗着小狼崽,一边笑着问:“贵嫔娘娘说流苏是妖女,总该拿出点令人信服的证据吧!”
“要证据是吗?”玉贵嫔得意地哼笑了几声,盯住流苏的脚,“证据就在你的身上,你想赖都赖不掉!”
喜兰气极:果然是鞋子,这玉贵嫔真卑鄙!可她同时也想不明白,鞋子里里外外她都翻了,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玉贵嫔究竟能在哪里动手脚呢?
流苏淡淡的“哦”了一声,“贵嫔娘娘是说流苏的鞋子吗?流苏的鞋子被娘娘赏赐的热梅饮给打湿了,所以——”
“别狡辩了!”周嬷嬷扁平沙哑的声音傲然响起,“妖女的标记是‘北妖七星’,那‘七星’就长在宁二小姐的右脚大脚趾上!”
那是流苏的胎记,青竹与喜兰顿时惊慌了起来!不可言说的得意在玉贵嫔的脸渐渐溢开:宁流苏,你没想到吧?我利用的是你脚底的胎记!
北斗七星与帝星的关系十分微妙:如果七星护着帝星,那就是北福七星,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内,国家都能安享太平;如果七星指对着帝星,那就是北妖七星,意味国家会有灾祸发生,甚至可能有灭国的危险。
“哦?贵嫔娘娘与周嬷嬷是怎么知道的?”流苏的声音淡淡的,甚至带着女儿家独有的温柔,可是玉贵嫔与周娟的心里却莫明地跳了一下。她们一直觉得,宁流苏有股让人看不清摸不着的邪气。
“方才宁二小姐换鞋袜的时候正巧被宫人看见了,要怪就怪宁二小姐太不小心了……”周嬷嬷故意含糊其词,她当然不能说流苏换鞋子的时候只有她们主仆在场,她是买通宁相府的下人才知道了流苏脚上的胎记。
反正不会有人站出来戳穿她。哪个不开眼的人,会为了一个没有母家势力的相府千金得罪韦皇后呢?
流苏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周嬷嬷就这么肯定?万一有人不小心看错了,冤枉了流苏呢?‘北妖七星’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前些日子国师还夸流苏是仁孝之人呢,怎么现在就成了妖女了!”
周嬷嬷一时噎住,玉贵嫔恨极了流苏的伶牙俐齿,所以此次做了万全的准备,她怒声回道:“那是你隐得好藏得深!你若不是妖女,宁相爷怎么会把你丢到乡下那么多年呢?”
“贵嫔娘娘是说国师也有出错的时候吗?”流苏似笑非笑地扬着脸,连从未拿正眼看过玉贵嫔一眼,“齐云子回去可要好好禀明国师大人了,国师大人竟然也能出错呢!”
玉贵嫔一张粉脸气得通红,“本嫔不是这个意思!”
流苏讥笑道:“那是什么意思?贵嫔娘娘不是说就算您错了,菩萨也不会错吗?”
“你!”玉贵嫔发现自己又被流苏给绕了进去,气恼不已,“妖女就是你,证据就在你身上!”
“好!既然贵嫔娘娘非要诬陷流苏是妖女,流苏愿当众一验,以证清白!”流苏的气势不仅不减,反而更盛,“我现在问的是周嬷嬷,若是你冤枉了我,该当如何!?”
周娟何等精明?见流苏连这样的话都敢放出来,不禁心里打鼓,咬着唇不说话,想蒙混过去。熙贵妃哼笑一声,趁着韦皇后不在不好好惩治一下这奴才,都对不起这么好的机会!“小德子.宫规你背得最熟,告诉她,宫中嬷嬷诬陷朝廷命官之女该当何罪?”
小德子极配合地回道:“轻则掌嘴罚俸,重则赶出宫中。”
熙贵妃笑道:“赶出宫中就不必了,皇后那么喜欢她是她的造化,就掌嘴二十罚俸一年,皇上以为如何?”
皇帝略一顿,便同意了熙贵妃的话。
周嬷嬷肥胖的下巴一抖,又不敢为自己求情半句。玉贵嫔可不管这些,大声催促着流苏脱鞋脱袜,只要流苏死了她就是玉妃,她可是一刻都不能等了。
熙贵妃很不高兴地斥责她道:“宁二小姐怎么说也是相府千金,怎么能让她当众脱鞋?岂不是有辱她的清誉?”言下之意是骂只有玉氏这种低贱出身的人,才会当众脱鞋,不管不顾。
玉贵嫔脸色变了变,哼了一声,“她天天跟循王在一起,还有什么清誉?”
怡妃立即怒声道:“玉贵嫔慎言!彬儿与她来往是皇上允许的,你这是在置喙皇上的决定吗?”别人要怎么说宁流苏她不管,但若敢牵扯到她的儿子,就别怪她不客气!
玉贵嫔强压下怒气,撇了撇嘴,“那依两位姐姐的意思?”
熙贵妃自然是想保存流苏颜面的,她后面还站着一个宁相府呢,裕王千辛万苦地去查证韦家与赵梨容的关系,已经惹得宁相府不开心,熙贵妃可不想误会再加深。裕王夺嫡还需要宁丞相这个助力。
于是两位皇妃以及玉贵嫔带着各自的贴身宫人,皇帝派出身边的当值女官,一帮人带着流苏进了帐篷里。流苏懒洋洋地把右脚伸到周娟面前,你不是说我有北妖七星吗?那你就来脱鞋脱袜吧。
周娟的脸色一黑,她可是伺候皇后娘娘的,怎么能来伺候一个小丫头?可是其他人都一动不动,周娟只得扯了玉贵嫔的宫人与她一起动手。熙贵妃看着流苏羞辱周娟,心里很是快活,心想若不是炎彬先看上了流苏,讨回来给她儿子当侧妃,倒是极好的。
流苏的鞋袜很快被脱了干净,可是她的右脚大脚趾上什么都没有,粉粉净净地,泛着健康的肉色光泽。
玉贵嫔与周嬷嬷同时惊出一身冷汗,“怎么可能?明明——”她们得到的确切消息是流苏的右脚上有七颗极小的红痣,正巧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又从国师那里得知今天会有日食,所以她们特意安排今天出来打猎,就是为了一举将流苏置于死地!
熙贵妃乐上眉梢,用力把脸一板:“以本宫看,分明是你们在冤枉流苏!”
玉贵嫔抹了抹额上的汗,忙道:“那是妹妹记错了,是在左脚上。”
周嬷嬷也忙道:“对,左脚,左脚!”
流苏很配合地把另一支脚也伸了出来,可是得到的还是——“左脚也是干干净净的!”
周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捏住流苏的双脚看了看,恨不得找个针在流苏的脚上戳出七个小洞来。可是,什么都没有,无论她怎么摸、怎么搓,就是什么都没有!
玉贵嫔失态地大叫道:“一定是她在脚上涂了东西,把北妖七星给遮掩住了,拿醋来涂,拿火来烧!”
熙贵妃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耳光.训斥道:“你疯了!流苏好歹也是相府千金,不是你的下人,怎能容你如此胡来?”
“你打我?你竟敢打我?我去找皇上评理去!”玉贵嫔哭着捂着耳光跑了出去,她把事情闹成这样,不过是想借此下台罢了。
“姐姐。”怡妃望着玉贵嫔跑出去的背影有些担心,她其实是不愿意熙贵妃为流苏出头打人。
“不碍事,本宫自有计较。”熙贵妃早就想教训这个小贱人,仗着有韦皇后撑腰也敢给她脸色看,这次是她自己撞上门来的,不打白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