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王心头微凉,却故意忽略,说道:“流苏,你已经引起了父皇的注意,他赠你宝戒,只怕也有利用你牵制欧阳老先生的意思。”
流苏看了看那蓝得如天空的一样的宝石,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可赠予之人却不知放了多少算计在里头啊!人真是肮脏的东西,无论多干净的宝物,都会被亵渎!
“是啊,皇上对我外公还是不放心哪。当年先帝开国,一朝三阁老开创云苍之盛世,结果三位阁老一个满门被斩,一个逝在任上,一个避世不出。”这其中逝在任上的是流苏的亲爷爷,避世不出的是流苏的亲外公,而那个被满门抄斩的是外公最要好的朋友!帝王恩,比纸薄啊!
循王不忍流苏伤心,立即安慰道:“不过事有两面,这样一来父皇就会尽力保障你的安全,你若有事,那欧阳老先生的最后一根软肋也就没有了。”
不错,因为母亲的死,外祖父与宁正阳闹到几乎决裂,后来外祖母受不了母亲离世的打击去世了,自己又被赶回外祖父身边,外祖父与宁家彻底断了往来。他是万般不愿意自己再回来的,可是她根本没有选择,她放不下仇恨,她不能让龙弘烨当上皇帝,她害怕她在乎的人难逃一死!
所以她必须回来,哪怕再艰难,她都会拼尽全力一搏!
“好了,我该走了,你多保重。”流苏露出一丝倦意,刀尖上起舞的日子必然是艰辛而血腥的。没关系,习惯就好。
“你也要保重。”循王点头。
“德公公那边还是劳你跟他说一声,不必再担心了,他没事了,不会死的。”流苏摇了摇自己的耳坠子,圆润的珠子看不出具体材质,却是鲜红可爱,“这可是能解万花之毒的宝丹,一杯小小的桂花酿根本不在话下。”
“你怎么会有这个的?”循王直觉得又与那奢华小子有关,谁不知道他可是摆弄花草的顶尖高手,只要是与花草有关,但凡能散发出一丝香味的植物,就没有他不擅长的。
“奢香所赠,为了防止我中毒。”流苏说完转身就走,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听见了龙炎彬心里的一声惨嚎呢?
喜兰见主子走来,急忙上前扶她上马车。流苏却偷偷摸了一下心口:有一点点不安呢,为什么老觉得下次循王与奢香见面,会冲上去跟他打架呢?
不对!流苏敏锐的洞察力在告诉她,这附近肯定有危险在逼近!她急忙四下一扫,很快发现一双幽冷的眸子正在暗处冷冷的盯着自己!那双眼睛的主人她再熟悉不过了——龙弘烨!
流苏上了车,华丽的马车在绵绵的细雨中渐渐远去,一切都静了下来。流苏轻轻挑帘,雨已经越下越大了,巍峨的宫门也变得模糊不堪。雨水打在流苏的手上,扑到她的脸上,冰冷,甚至有一丝疼痛的触感。很快,她放下了帘子。
前一世,她用尽自己的痴心演了一场人世间最惨的悲剧,却在那些人无耻的笑声里落幕!这一世她定要他们血债血偿,一个也休想逃脱!
可能是夜深了,一路上都安静得很。
宁正阳与洪氏以及陈妈妈坐在前面一辆马车上,原本还饶有兴致讨论着流苏的未来,讨论着她能给宁家可能带来的种种好处,到后面终究是累了,闭目养神。而这一辆马车上,三夫人与宁流妍显然不愿提起流苏今夜的光辉,黯然无言。
后面一辆简单的小蓬车上坐着几位女主子的贴身丫头,她们显然意识到了巨大的变化,只可惜她们并没能入得宫去,讨论来讨论去也说不出个什么来。更何况一个个都是主子跟前得脸的丫头,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还是少言为妙。
流苏寻了个软枕靠着,人家坐着看了一天戏的人都累了,更何况她这个演了一天戏的人呢?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睡不着。好像这路上有点太安静了!除了马蹄子奔跑的得得声,就只有车轮压在石板路上的仄仄声,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了,仿佛外面什么人都没有,连个鬼影也没有!
不对!有一股硫磺的味道,虽然隔着层层的雨水,虽然弱不可闻,可是流苏敏锐的鼻子还是在第一时间确认了——这就是硫磺!
她立即警觉了起来!她找来水,将一个耳坠的珠子和水吞了下去,然后在嘴里含了一些水,将另一个耳坠的珠子含有了嘴里。
刚刚做完这些,只听见一阵噼里叭啪的爆炸声。爆炸的声音从低处传来,显然是被人扔到了马蹄边,马车底下。持续不断的爆炸声很快惊了马匹,马儿嘶叫着、挣扎着,连带着整个马车都晃动了起来,车子里面的人被晃得东倒西歪,不是撞到了车厢,就是碰到了其他人,一时惨叫连连。
这时又听见刀剑相碰的声音,一时杀声四处,火光四溅!
“娘,娘,怎么了?我怕!”宁流苏颤抖着,被三夫人死死地搂在怀里。
流苏淡然地坐着,尽可能地保持着平衡,三夫人母女已经被晃得发松钗落,流苏却还保持着优雅的坐姿。这个时候敌暗我明,不明白外面的状况,就应该呆在马车里,这才是最安全的。更何况她们不知晓来人的目的,掳人、劫财还是仇杀?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片:
只听护卫们叫喊着:“保护老爷!”“保护老太君!”“保护小姐夫人!”
而匪徒们则嚷嚷着:“杀了宁正阳,赏金一千两!”“钱财随便拿,女人随便抢!”
流苏冷笑:今天带来的这群侍卫还真的是很有脑子!一下子就把车里都有什么人全部告诉匪徒了。他们真的是来护卫宁家的,还是跟宁家有仇啊?
“小姐!小姐!”喜兰第一个冲到了流苏的车上,“小姐你没事吧?”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要陪在流苏的身边,即使是死,她也要挡在小姐的前面!这是她当初立下来的誓言!
流苏摇了摇头,面上没有一丝慌乱。
这时若兰也冲了过来,很狼狈的模样。她本想拉若梅一起来的,可那小丫头本就受过惊吓,还没下马车就不争气地吓晕了过去,她实在顾不上,只能冒险跑过来先确认夫人与小姐的平安。
“不知老爷与老太君怎么样了,我得去看看!”说罢,三夫人不顾宁流妍的哭闹与若兰的劝阻,把流妍塞到若兰怀里就不要命地奔了出去。
喜兰露出微微的惊讶,三夫人的心里最看中的不是四小姐吗?什么时候对老爷与老太君如此关心了?若说是若兰跑过来,固然是为了确认主子的平安,但更要紧的是因为主子的马车旁边有重卫守护,留在这活着的机会大。
可三夫人为什么一定要跑出去呢?就算老爷的马车守卫更多,但目标也大的,未必就比这里更安全!而且跑过去的这一路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危险。,她刚才可是死咬着牙才跑过来的。
她看向流苏,却见对方眉眼淡然,不见一丝丝的疑惑。这位主子的心机之沉,她实在揣测不透。但她却知道对方已经有了答案。
“老爷快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就听见一阵急切的马蹄声。
宁流妍显然听呆了,大敌当前,她的父亲居然抛下满车的老弱妇孺,一个人骑马跑了?他居然将自己的母亲妻女丢到别人的刀尖下,一个人跑了?!
她双眼蒙泪,心头翻涌着无尽的哀伤,还有痛恨,她更紧地倦缩在若兰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流苏的嘴角腻起一丝冷蔑:这就伤了?这就痛恨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宁正阳!
跟他的前程与荣华富贵比起来,儿女的幸福算个屁;同样,跟他的性命比起来,她们这些人的性命更是连屁都算不上!只要能让他活命,他甚至可以亲手杀掉自己的亲生女儿,并且绝不半分内疚!因为她们的命是他给的,他想取回的时候就能取回!
“三夫人受伤了!快救三夫人!”这一声令本就混乱不堪的场面,更加混乱!宁流妍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叫,“我要娘!我要娘!”
三夫人受伤说明老太君的马车是最不安全的,若兰哪会让流妍出去,自己更是不会走出半步的!照顾好四小姐更重要,她可是三夫人的命根子。于是柔声细语地哄着流妍,一副脱不开身的样子。
喜兰不屑:什么样的主人,就能教养出什么样的仆从。一到了真正危难的时刻,真面目也就暴露出来了!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宁正阳带着不少侍卫赶了回来,很快就把那些匪徒赶走了,赢得那样快,快得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流苏朝喜兰看了一眼,喜兰伸手挑帘,本想先出去再来扶流苏,可流苏急着抢了先!她正想一看究竟,冷不防撞上一张放大的人脸,那双幽暗而深不可测的眼睛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那样近,对方口中温热而熟悉的男人气息都喷到了她的脸上!她赫然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肠胃已经恶心得拧成了一团!
龙弘烨急忙致歉,英俊的脸上尽显关切,“本王回府的途中正巧遇到宁相爷求救,便带着亲卫赶来了,已经将匪徒赶跑。宁小姐没事吧?”
听他说话的时候,流苏已经掩嘴,把口里一直含着的东西吐到了绢子上。她的声音淡然而冷漠,“多谢惇王殿下关心,流苏与妹妹没事。真是幸好遇到了殿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流苏微微加得重了幸好二字,是巧遇,还是刻意,你心里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