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与三夫人听了流苏义正词严的一番痛陈,呆了又呆,一时都不知如何开口。
赵梨容的胳膊肘一个劲地往外拐,多番挑衅老太君的忍耐,老太君是看在眼里,气在心头。如今又让赵家人前来闹事,显而易见是要毁掉流苏这颗棋子,而且在毁她的同时还把整个宁家的名誉都赔了进去,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给赵梨容一次有效而深刻的教训绝对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然而流苏的聪明与手段显然超出了她的意料,如今这丫头已经这般得志,她实在是怕这次向流苏妥协之后,令这个丫头不好控制,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不过流苏今天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是赵梨容侮辱欧阳玉初在先,人都死了那么多年,还拿出这样说,实在是不积阴德!更何况流苏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一般人都无法忍耐的事情,她当然更无法容忍。从这一点来说,其实只要抓住她的软肋,要控制她也并非难事。
三夫人的想法与老太君完全不同,可以说她听了流苏这番话,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流苏根本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否则绝不会对自己这般客气与尊敬。是啊,她当年不过五岁,毕竟太小了,肯定是因为赵梨容侮辱了她的生母才做出如此过激的反应。
说实在的,她虽然也厌恨流苏比她的妍儿出风头,然而她的存在对她们母女明显是利大于弊的,更何况流苏成了循王妃,对流妍日后获取裕王妃的位置是很有帮助的!最重要的一点,她恨赵梨容超过了任何人!所以,任何一个打击赵梨容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流苏知道这两个老滑头,都在掂量,在那里权衡利弊。她虽然有很多的时间与耐心,可她却不想等那么久。那一边赵氏夫妇看出赵梨容的权势已经不复当年了,都暗自焦急起来,早知道宁流苏这么厉害,他们绝不会来攀这门亲事的,现在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流苏朝他们一家四口走了过来,青竹紧紧跟在她的左右,吓得赵天发赶紧把他娘的怀里躲。
青竹心想:就你这点出息也敢跑出来惹流苏?赶紧滚回家吃饱奶就洗洗睡吧!别来找死了!这活儿真心不适合你!
流苏和颜悦色望着赵天发,笑容可掬的模样,“我何时以身相许的,赵表哥还记得吗?”
赵天发愣了愣,他来之前爹妈没让他背这句话啊!于是看向赵氏夫妇,赵夫人便替他回答道:“在你回相府之前。”因为流苏回相府的日子实在太短,与天发只见在中秋宫宴上过一次面,实在容易被拆穿。
流苏轻轻一笑,吓得赵夫人眼皮一跳。“是吗?我在回宁相府之前是戴不起金钗的!”刚才他们可是口口声声说那是自己送的定情信物呢!
赵夫人一愣,慌忙掩饰道:“我记错了,是之后!”
“赵舅母既然记不真切,就不要代赵表哥回答嘛!”流苏又望向了赵天发,“来,赵表哥自己说!”
赵天发立即慌了,“我……我……”
“他记不清了!”二夫人不知何时已经缓过了神来,见流苏在逼问赵家人,于是硬撑着来挡。她花了那么大的价钱,就是为了今天除掉流苏,她不能再等了!她用着这世上最阴毒的冷笑,狠狠的死死的盯住流苏,“他已经说出了你身上的胎记,你却狡辩自己是清白的。那你敢不敢让大家一验真假!?”
“一验真假?流苏回一趟家真是不容易啊,还不到两个月就已经被验过几次了!”
流苏的话是在提醒老太君发生的事:庶妹流珠说她食毒要验,奴才陈妈妈说她撒谎要验,如果因一个外人的话,又要来验她,而且还是扒光了衣服来验。要当真这么做了,纵是流苏是无辜的,她的清白之身被这么多人看过了,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
“对,脱衣服验身!”赵天洁原先只是搞不清楚状况被吓蒙了,现在缓回神来,立即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啥来的了,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气!
流苏忽的一笑,那笑里全里轻蔑与不屑。她又笑着去看老太君与三夫人,那笑又让人觉得无比的苦涩,涩得让洪氏与程香儿都觉得委屈了流苏。
“是吗?不知道赵表哥你所说的胎记是在后腰的哪一边啊?左边还是右边?”流苏的每一个字都用了极大的力气,仿佛是在下一个极大的赌注,赌上了她的一生。
赵夫人迅速与赵梨容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对赵天发眨了一下右眼。赵天发立即叫道:“右边!”
流苏大吃一惊,倒退一步,死死地靠到青竹的身上才勉强稳住了身子。赵梨容与赵氏夫妇的脸上露出了极大的欣喜,怎么压都压不住,连赵天洁都看出来,立即大叫道:“说中了!哥哥说中了!”
二夫人立即说道:“二小姐还是脱衣一验吧,或是你现在主动承认,免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流苏勉强站立,“如若没有呢?赵家如何还我这份清白?”这样的表现看在赵家人眼里自然以为她是在做垂死挣扎。
赵天发却是真的被青竹吓到了,生怕娶了宁流苏,青竹也跟了过去,立即叫道:“我不娶你就是了!我不娶了!”
赵天洁早就已不耐烦了,“废什么话呀?脱掉衣服来验不就知道了?”
二夫人更是等急了眼,大声道:“既然你死不承认,那快脱衣服,验!”
“放肆!”老太君一声怒喝,将桌上的茶杯猛然扫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再吭一声!她对赵家与二儿媳已经一忍再忍,可是偏偏就是有人不识好歹,把她的忍让当成默许,当成软弱!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
流苏的眉梢微微一动,老太婆终于忍不住,肯出来站队了?
只见洪氏威风凛凛地站了起来,“这是我宁相府的客厅,还容不得外人来处治我的孙女!赵梨容,你已经被夺了当家大权,禁足在彩云轩里闭门思过!今日让你来是好好劝劝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不是让你来添乱填堵的!”
她本来还要给赵梨容留着三分颜面,没有说她如今的处境,偏偏赵氏太不收敛,帮着外人来毁宁家的颜面,那就休怪她不客气!
赵梨容显然也没有料到她会被当众揭了底,而且还是从宁家最权威的老太君嘴里说出来,这比从三夫人嘴里说出更厉害三分!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气,如一张白纸似的,软软地就要倒下去。
有丫环想要上前搀扶一把,却被老太君用眼一瞪,呆在原地再也不敢动一下。赵梨容勉强扶着椅子,一点点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压上去,才总算没有难堪地坐到地上。
赵氏夫妇原以为赵梨容只是被分去了一部分权势,万万没想到她在宁府竟会落到这样的处境,心头无比震惊。
暗自后悔今天不该来这一遭,这件事要真成了未必是好事啊,宁流苏这般厉害,若不是被二夫人设计是绝不肯屈就的,这要娶了回去不把赵家给掀了才怪。而且听闻她与循王殿下很要好,要是被循王知道了,赵家抢了他的女人,赵家还不得完蛋!?他是警告过他们不要碰流苏的呀!
流苏眸光一凛: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她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与冤枉一样,赤红着双眼,惨厉地问道:“我问,如若没有,赵家与二娘要怎么补偿我的这份清白!?”
到了这个份上,精明老道的洪氏已经想到了万全之策。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下流苏,且不说这枚棋子能带来的好处,哪怕仅仅是为了宁家的清白名誉,她也必须这么做!赵梨容的好日子过得太久了,也是该给她一个大教训的时候了,否则她眼里就没有自己,没有宁家了!
于是洪氏也厉声催促道:“若如你们所言,我自然将苏丫头下嫁;若非如你们所言呢?我宁相府也不是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赵氏夫妇知道唯今之计只有睹上一把了,赵梨容把他们拖到这潭子泥水里来,但愿她给的消息是完全可靠的。到时他们也不要娶流苏过门了,只望宁家能承这个情,大家就此相安无事就已经很好了。
赵鸣光也是人精,他想了想便道:“若是我们乱言,那日后自然不再登门,但凡有宁家人的地方,我们赵家的人都绕道走,不知宁老太君可还满意?”
他的意思是若是他们胡说,以后就跟宁府断个干净。他知道老太君一直就不喜欢他们这门亲戚,有此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惩罚虽轻,却很合宁老太君的胃口。
老太君果然点头,“好,一言为定。”
“老太君,孙女还有句话想说。”得到许可后,流苏才说道:“赵大人还没有说今日要怎么离开,到时让流苏送您几位一程可好?”
赵鸣光咧了咧嘴,有一种被蛇缠住的错觉。他再三打量了一下流苏,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为何说出的话能让人不寒而栗?
流苏提高了声调,“赵大人堂堂四品官员竟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怕我一个小女孩不成?”
赵鸣光咬牙,答应道:“好!”他心想大不了就从偏偏把他们赶出去,还能怎么样?
流苏立即看向了赵梨容,“那二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