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鸿煊哭笑不得,这小丫头怎么这么记仇?连睡着了都不放过他,他真就那么坏吗?
“真的很疼吗?可是,我已经放不开手了,怎么办?”龙鸿煊的大掌包裹住了流苏的小手,只觉得那本该光滑柔娕的手背上多了一份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粗糙,哪家的千金小姐不是养尊处优?也就只有她,被送到空鸣山受苦!
五内渐疲,忧思过度。龙鸿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她为了活下来,为了有朝一日替母亲报仇雪恨,究竟吃了多少苦?伤了多少神?
龙鸿煊的目光落到了流苏的手腕上,定是哪个细心的奴婢为她包扎的,包扎得齐整漂亮,可他还是忍不住拆开来,要亲眼看一看!经过一天的时间,肿已经消掉了不少,只是那几根鲜红的指印还赫然在目。
太后真心疼爱流苏,可她却反过来利用太后,所以他无法容忍!当时他处在盛怒之中,只想着逼出真相,老觉得握不住流苏的手腕,以为是她想逃脱,所以不自觉中加大的力气,没想到她的手腕竟这样细!似乎轻轻一握,就能断掉。
龙鸿煊心里顿时又懊悔又心疼!流苏对太后是有真心的,他早就知道,不然也不会允许他们继续来往!流苏就算要利用太后,也绝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情,为何他当时就想不明白这一点呢?青竹打他的那一掌,打得好,打得对!欺负流苏,可不就是该打!
龙鸿煊将那受伤的手腕放到唇下,倾心一吻。
“以后,我只让你欺负,好不好?”龙鸿煊在心里默默发誓,会用心来疼爱眼前的女子。虽然他也不能把握自己最后的命运会走向何处,但只要他活着一日,就会好好待流苏。只让她开心,不让她再掉一滴眼泪。
一滴血,滴到了流苏手腕上,是从龙鸿煊的鼻腔里掉出来的。他知道自己该走了,流苏用花草摆出来的毒阵比他想像的还要厉害,再不走,他就真的有来无回了。
龙鸿煊迅速包扎好流苏的手腕,小心地放进被子里,他珍惜地抚了抚流苏的脸,“好好爱惜自己!”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支千年人参放到流苏的枕边,才起身离去。
“站住!”就在龙鸿煊快要走出流苏的寝间时,流苏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她当然会好好爱惜自己,才不用他瞎操心呢!
龙鸿煊颀长高伟的身躯一震,转过身来,眼中带着宠溺,嘴上陪着小心,“出够气了吗?要不然,我让你咬一口,出出气。”
难得,冷面瑞王也会做小伏低的呀!流苏听着他的话,又见两道鼻血从他的鼻子奔了出来,忍不住在心里头偷笑,他也有狼狈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往他身上一砸,然后朝里一翻身,“我又不是狗!还咬一口呢!”
龙鸿煊接住了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粒药丸。
这是给他的解药,看来她还舍不得让他死。那他们算是和解了!于是当着她的面把解药吞了下去,转身翩然而去。
寝间里又恢复了原来的安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只有流苏腕间的那一滴鲜红的血,慢慢透了出来,醒目却并不碍眼,她就是被这滴血给滴醒的。
难得这个男人还知道心存愧疚,冒死也要来给她送来人参补身,她当然不能让他命断于此。虽然她知道她的花草阵未必就能要了他的命,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好好地走出去。
其实今天要不是他及时赶来相救,青竹与雪牙恐怕就支撑不住了,他还硬挨了青竹一掌。就算之前欠她的,也都还清了。伤损瑞王,只会让韦家那帮人高兴,她宁流苏可不会去干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就这样想着,流苏心情出奇的好。后半夜睡得十分踏实,一觉睡到大天亮,又喝下千年人参熬出来的汤,流苏的精神好了许多。
“去家庵!”流苏吩咐道。
喜兰一听就不干了,“小姐,您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呢。连老爷和老太君都特许你在院子里好好休养,你干嘛还要跑去家庵受罪呀?”
如柳也十分担心,“是啊小姐,你休息几日再去也不迟。”
她一想起昨天的事情,到现在还心惊肉跳呢。青竹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从她口里说出来的事情都那样凶险,只怕昨天当场的情形就更加骇人了。小姐为了青竹与雪牙可是连命都不要了,再不好好休息,这身子可怎么吃得消?
青竹最清楚流苏受的伤有多重,她就更要劝阻了,连雪牙都抱住流苏的脚,意思是不让她走。它知道流苏是为了救它才受伤的,青竹跟它说了很多遍,它听得懂。
流苏知道她们都是好意,不与她们强辩,只问道:“你们说,战场上打战,咱们打累了,疲惫了想休息,那敌人就会给咱们喘息的机会吗?会等咱们休息好了,再来打吗?”
青竹第一个摇头,当然不会。
如柳道:“可咱们也不能打疲劳战啊。”
流苏叹道:“咱们没得选择,你们说,我为什么要封锁受伤的消息?”
喜兰回答道:“为了不让韦家人知道小姐受伤,不然他们肯定又得出什么幺蛾子!”
流苏点头,“对,就跟打战一样,一旦敌方知道我们支撑不住了,他们就会疯狂地发起进攻。你们觉得咱们现在的情形,受得起强攻吗?”
如柳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当然受不起,所以小姐只说受了些许惊吓,特别是昨天小姐还是被青竹背出宫门的,韦家人一定会有所怀疑,那么今天就更必须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韦家人只有见她如此,一时间才不敢轻易下手。
不仅如此,外头除了韦家与国师,内里还有三夫人五姨娘。一桩桩一件件,都得处治好,不能露出一点破绽,否则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流苏见众人都不言语了,方露出一个笑容,“放心吧,有这棵千年人参吊着,我白天能应付得过去,绝对没问题的。”
众人即便不放心,也没有办法了。
“走,去家庵,念佛抄经,对调理自身心境也是极有好处的。”流苏这次只带了如柳一个人过去,喜兰要守着院子看着雪牙,还要防着五姨娘。青竹的内力耗损严重,必须好好打坐疗伤,得了空闲还得给雪牙上上课,指点一二。
家庵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庵堂,由两个尼姑打理。老尼姑修行深些,负责给宁家的主子们讲讲经,说说禅;小尼姑修行浅,除了念念经之外,就负责端茶倒水,给老尼姑打打下手。至于庵堂内粗重的杂活,管家自会安排人手去做。
庵堂内有一个专供主人家做错事者受罚的小室,有桌椅可抄经书,有蒲团有佛相,可供打坐念经。
流苏到时,三夫人已经陪着宁流妍在小室里抄书了。在宁正阳的怒气完全消下去之前,她们母女都必须夹起尾巴做人。
宁流妍昨天抄了一天的经书,心中已经十分不快,觉得自己会这么惨都是流苏害的,如果她不在父亲面前告状,她娘一定能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到时候她嫁给了循王哥哥,宁流苏也能进裕王府,长姐流云也可以嫁给惇王。大家各安其命,无论对宁家还是对她们自己都是再好没有的事情!可是现在,一切都被宁流苏给搅乱了!都怪她!
昨天她听到消息说宁流苏入宫受了惊吓,怎么不被吓死呢?或是被毒蛇吓死也好!居然今天就神气活现地跑到家庵来气她了!什么受惊吓?肯定是骗人的!为了搏父亲的同情,多讨好赏赐罢了!不要脸!
老尼姑引流苏进了门,给她安排好桌椅以及要抄的经书,就退下了。
流苏不禁想起洪氏那张脸,口口声声说她不用去抄佛经了,可是今天老尼姑早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不是洪氏提前交待下来的,还能是什么?
“流苏!”三夫人不待流苏前去见过她,就怒气冲冲跑到了流苏的面前。流苏起身上前正要喊她,却听三夫人恶狠狠地吼了一句,“给我跪下!”
到底还是来了。流苏眉头一挑,朝着佛相跪了下去。
三夫人一愣,更是怒从心头起。把她女儿害成这样,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跑到这里来拜什么佛,抄什么经?惺惺作态,不过是给老爷和老太君看的!
“好啊,真是好啊!”三夫人怒笑道:“宁流苏,你真是我的好女儿啊,居然帮着外人来害我们母女!”
宁流妍看见母亲为她撑腰,也放下笔,站到母亲身边来,对流苏恶言相向,“娘,枉您对这野丫头这么好!她却恩将仇报,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还想着法子来害咱们母女!她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三娘又何曾真的把我当过女儿?”流苏悠悠地站起了身子,扶着如柳的手,冷若冰霜地望着三夫人母女,“三娘有工夫在这里为难我,倒不如好好管教一下您的宝贝女儿!在佛祖面前也敢信口雌黄!如果流苏没记错的话,我娘可是明媚正娶的正妻,倒是四妹不妨问问三娘是怎么怀的你?”
三夫人气得发抖,她最恨别人提起她的丫环出身!虽然流苏没有明说,可她说出的话却比明说更加气人,连宁流妍也顺带着一并骂了!
三夫人大骂道:“宁流苏,你好大的胆子,以为自己翅膀长硬了是不是?别以为讨好了老爷与老太君,攀上了循王的高枝,你就可以翻脸不认人了!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接你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