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的嘴角一提,露出一丝讥笑,“她若是真想死,在龙弘烨休妻的时候她就该一头撞死了!如今寻死觅活,不过是不甘心嫁给赵天发而已。不过,此事已经无可更改,皇上都默许了,我爹是不敢违抗圣意的!”
龙炎彬一直身陷牢笼,如何能知道流苏在外头苦心布置的所有事情?更何况流苏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告诉他,他自然诸多疑问。不过,他一见到流苏就先关心她的安危,还是很令流苏感动的。说明他的精神已经完全从这次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
权位之路本就是从累累白骨上踩踏出来的。只要你沾到了边,不是你踩踏别人,就是别人踩踏你,莫不如此!
流苏会心一笑,“我现在清闲得很,我爹正头疼长姐的事情,对我别说多客气了,只催着我来看你,再无其他了。”
给宁流云与赵梨容添堵的事,有三夫人母女去做,根本不需要流苏操心。给宁正阳与洪氏添堵的事,有韦光荃去做,也不需要流苏操心,再加上裕王逮住赵梨容不放,韦宁两家都头疼得很。流苏可不就是难得一身轻松吗?
龙炎彬坐到了榻上,偷偷暗笑。虽然对宁正阳此人十分反感,但听到流苏说这句话时心里有一种莫明的优越感。他在牢里时就听说流苏与七哥走得很近,还说流苏已经另投他人怀抱,可是他不信,他始终记得流苏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无论你听到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救你。
可是,他也知道他不及七哥出色,尤其是看到流苏与七哥走在一起,那样的默契般配,他心里就不是个滋味。他是不及七哥,不仅不能保护流苏,还需要流苏拼死拼活地救他!不过,经历了这一次,他长大了,以后他还会更强大,他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像七哥一样保护流苏,而且做比他更好!
“好好躺着,你现在除了养伤,什么都不要想。”流苏说话的口气根本就是一个大姐姐。龙鸿煊阴郁的心情好了起来,这才像他们真正的关系。
龙炎彬的心里自是不满,虽是听话地躺下了仍不望以肘撑首,摆出洒脱的姿势撩拨一下流苏,“快说说,快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龙鸿煊轻咳了一声。流苏望了他一眼,立即向龙炎彬笑道:“这次多亏了瑞王与吴表哥帮忙,等你身体好了该请他们喝酒才是。”
龙炎彬只是给了他七哥一个感激的眼神,连句话都没有,立即摇着流苏道:“一定是你出的主意!快说说!”
流苏在榻边坐了下来,龙鸿煊很自觉地搬了个凳子坐到了她的身边,流苏也不介意,只笑道:“你觉得要翻盘最棘手的地方在哪里?”
龙炎彬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是那封该死的信了!”
他的母妃可真是糊涂,为了他们日后能多一分保障,竟私下让平远侯认了他这个干儿子,还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给他知道。以至平远侯一时感慨写下了那样的话,令大家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流苏点头,道:“要翻盘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信上最后两句话一个合理的解释。首先这个人必须是平远侯身边的人,而且受恩于他且愿意为他冒险,其次此人得会柳体字,还得足够聪明,能够应付各种突发的状况。”
龙鸿煊给流苏递了一杯茶,然后接着说道:“这两点很容易满足,皇帝好大喜功,跟随平远侯出使的队伍十分庞大,要找出这样一个人并不难。”
一听七哥说话,龙炎彬就忍不住抬杠,“可是大部分人不是都跟随平远侯回到京都了吗?滞留外地的可不多啊!”
龙鸿煊回道:“你说的大部分人都是军中之人,他们负责保卫平远侯的安全,维持云苍国的体面,自然是不宜滞留外地的,但碰巧的是这次回京途中有不少平远侯的亲信得了痢疾,就地休养,所以我们才有了选择的余地。”
龙炎彬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就算前两点容易满足,可是要找一个老婆叫钱怡妃,女儿叫彬儿的平远侯亲信就难了吧?”
龙鸿煊瞟了一眼流苏,“这就是流苏的本事了。”
流苏笑了起来,“其实柴晋的妻子根本不叫钱怡妃!”
龙炎彬好奇,“啊?那叫什么?”
流苏忍住笑道:“叫钱一分!”
龙炎彬叫了起来,“这也差太多了吧?再说出生户籍做假,如何能骗得了皇上?”经过了这次事情,尤其是他母妃的突然离世,他对皇帝的父子亲情已经所剩无多。
流苏笑道:“你不是去过江南吗?就应该知道江南的方言与京片子的差别很大,怡妃与一分在钱一分的家乡听起来可是没有什么差别的!皇上派人去查肯定不能大张旗鼓,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当地的官员去,村民们又不识字,所以无论他们怎么问,得到的答案都是‘对,她就叫钱怡妃’。至于出生户籍嘛……它的每一页都是真的,可是那本户籍却是假的,明白吗?”
所以钱一分拿出来的出生户籍才会破破烂烂,根本是流苏他们找了当地的真户籍,然后剪剪拼拼凑出来的。七分真里掺了三分假,负责鉴别的官员只会去辩别注有钱怡妃的那一页是否伪造,又哪里会想到这本户籍其实是拼凑出来的呢?
龙炎彬大为惊叹,“这样的招术也就是你能想得出来!”
流苏一笑,“应付不寻常的事情,当然要用不一般的办法!”
龙炎彬又问:“那彬儿又是怎么回事呢?这个总不能也这样造假吧?”
流苏回道:“这就是老天帮你了!那个小姑娘名叫冰儿,冰雪的冰,可是填写出身户籍的官员一时走神,填成了彬儿,钱一分是个不识字的,当然没有注意。柴晋又长年在外奔波,就算注意到了,也懒得去改。所以误打误撞,倒救了你一命。不过,现在把名字给改回来了。”
龙炎彬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原来是这么回事!没想到韦氏他们苦心布的局,就这样轻易地被你毁了!”打蛇打七寸,流苏真是太厉害了,每次都能找准地方,四两拨千斤。
龙鸿煊面有不满,“轻易?韦氏那帮人岂是好糊弄的,你没见流苏憔悴了多少!”
流苏为了能让韦家放低戒备,以为她走投无路,独自低声下气跑到惇王府上门相求,龙鸿煊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是个滋味。只是流苏不提,他也不会提。龙炎彬虽然长大了不少,但与他们比起来,还像是个孩子!
龙炎彬立即满心内疚,“流苏,你辛苦了!都是我——”
流苏给了龙鸿煊一记粉拳,“你就别唬弄他了。”又向龙炎彬摇了摇头,“我不辛苦,动动脑子而已,辛苦是你的七哥还有武功将军,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想办法做成的!”
流苏提了这么多次,龙炎彬不得不道一句,“多谢七哥!”
龙鸿煊摆了摆手,然后笼住了流苏的肩头,“这本是我们该做的,不必挂心,日后应对韦氏一族要格外小心!”
那表情那姿势,分是在说,弟啊,哥和你嫂子对你好吧?以后多长点心眼,少惹点麻烦啊!
流苏趁龙鸿煊说话的时候用力一抖肩,把他的手给抖掉了。龙炎彬暗暗呶嘴,没忍住,笑了出来。龙鸿煊也不尴尬,仿佛是情人之间的逗趣,大方朝流苏一笑,甚是温存迷人!
流苏忍不住哧的一笑,这男人,脸皮真厚!
龙炎彬心中醋意顿生,突然大叫了起来,“雪牙!雪牙救出来了吗?”
流苏与龙鸿煊都笑了起来,等你想起来,雪牙早就饿死了!不过俩人都没有拆穿,流苏问道:“你知道雪牙是被谁抓走的吗?”
“当然是国师了。”怎么流苏总是问他一些没有难度的问题?龙炎彬不快地想。
“就算是国师,想在繁华里大街的街头抓走我的雪牙,也没那么容易吧?”流苏得意地一笑。这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让雪牙的失踪来掩饰他们暗中的秘密行动。
“你是说奢香——”一想到这小子,龙炎彬就生气,自他关进天牢以后就再也没有听到奢香的半点消息,待他出来之后却发现奢香近来与国师的人走得挺近,生意往来特别频繁。
流苏点了点头,“奢香楼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的人还有狼都不会在那里无缘无故的失踪!我若是不出点血,韦氏的人就会在想我怎么那么安静了?”
凭韦氏一族的能耐,查出流苏私底下在准备什么动作,并非难事。纵是她按兵不动,他们也会往瑞王的头上查,所以流苏只得舍了雪牙几日,把局面搅乱,混淆视听。
龙炎彬还是担心,“你就不怕雪牙回不来吗?”
流苏要说不怕那是假的,她原也以为雪牙只是离开几日没有大碍,可是当雪牙真的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早已适应身边有这个小东西的存在。她开心了,他更加开心,她不开心,他就打滚撒欢逗她开心。对待别人总是一副傲骄的冷酷模样,对着她却永远摇头摆尾,还笑眯眯地歪着脑袋看着她……
流苏坚定地回道:“雪牙的母亲当年能从国师那里逃出来,他当然也可以。”
国师身边不仅有龙鸿煊的人,同样也有奢香楼的人,要冲进去杀国师不容易,但他们的人里应外合救出雪牙,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雪牙那小子精得很呢,想着法子沿路撒尿留记号,又识气味辨方位,还知道打地洞,流苏请师傅教给他的东西,他全都用上了。
而且,他还知道寻找逃走的最佳时机,国师想看他的能耐就不会把他一直关在笼子里,只要有机会离开那个层层封锁的铁笼,雪牙又怎么不知道装死装病来欺骗敌人,然后逃之夭夭呢?既有人在里面照拂,又有人在外头接应,他又如何逃不出来呢?不过是等一个恰当的时机罢了!
龙炎彬想了想,摇头道,“你是不会轻易让雪牙去冒险的,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