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老头儿的双手背到身后,慢慢地眯起了眼睛,脸上显现出一派老顽童似的生气。龙鸿煊不禁拳头微握,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就是讨厌拓跋浩那嚣张又欠揍的样子!
流苏的手轻轻地抚在了龙鸿煊的拳头上,朝他微微一笑:别担心,别担心,欧阳老头儿要是连这点事都应付不了,就不叫欧阳怿了!
皇太后起先也是一阵紧张,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知夫莫若妻嘛,她太清楚自己的丈夫有什么样的本事了。
果然,欧阳老头儿绷着脸走上前去,惊得拓跋浩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欧阳老头儿却突然在老脸上笑出了花来,“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那个连我外孙女都敌不过的外夷啊!”
此言一出,众人立即想起了四年前的事情,当年拓跋浩败得不要太惨啊!输了两千两黄金不说,他自己还受了伤,最后还败在年仅十一二岁的荣华郡主的手上,真是丢脸丢到了家!
于是众人一脸讥诮!
拓跋浩脸色一黑,就想反驳。欧阳老头儿却不会给他机会,仿佛是嫌自己老糊涂似的拍了拍脑袋,说道:“刚才被你们一打岔,我差点忘记说比试已经开始了,如果大家没能在香燃完之前破解棋局,就淘汰!”
然后伸手一指赛场边缘一柱已经点燃的香,那拼了命燃烧的火星子,燃的可是众人的未来啊!
多精明的欧阳老头儿啊,为显公平,让众人自由挑选棋局,可是他却将挑选棋局的时间算计了进去。防的就是拓跋浩这各种人,别磨磨叽叽的耽误大家的工夫!
众人一听到欧阳老头儿的话,一个个敛了神色,急忙就近挑选了棋局,执子下棋。拓跋浩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盯着欧阳老头儿,神色很不善,仿佛十分嫌弃欧阳老头儿竟然耍诈。
欧阳老头儿却嘻哈笑道:“你还不急啊?可见不是真心来求娶郡主的,也难怪,当年你败在了这个小女娃的手上,现在又来求娶,怪不好意思的!”
一再被这老儿戳到痛处,拓跋浩的牙早已是咬得格格响,不过经历了四年的历练,他毕竟不是年轻气盛的拓跋浩了,他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忍耐。更何况,他感到皇帝向他投来警醒的一瞥。现在,最重要的是赢了棋局,娶到郡主!
然而仇恨已在拓跋浩的内心深深种了下去!
死老头,你给我等着,终有一天你会求着与我对弈,到那个时候,你输一子我便割去宁流苏一块肉!看你还能不能像今日这样嚣张!
随着拓跋浩最后一个先棋局,他挑起的这场小风波已然过去,欧阳老头儿就跟一个顽皮的小孩似的,在场里踱来踱去,不时驻足看一两眼,然后摇摇头离开,吓得参选众人直冒冷汗。其实欧阳老头儿只是嫌弃他们的棋艺罢了,说是死局,其实在他眼里都很简单,要破解根本用不着那么多步骤嘛!
可是,流苏与龙鸿煊却不约而同地朝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拓跋浩是在故意试探欧阳怿!皇帝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试探的机会,欧阳怿都已年迈古稀,皇帝还能猜忌到如此地步!实在可叹!
皇太后面带微怒,以轻蔑的口吻说道:“那小子真是太狂傲了,在我泱泱云苍大国也敢如此放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流苏明白太后这是想转移皇帝的主意,也跟着说道:“不过是咱们的手下败将,皇奶奶犯不着与无知之辈计较!”
龙鸿煊笑道:“我可不介意再看一次笑话!”
“看来看去,还是咱们云苍国人才济济啊!”皇太后更来劲了,遥遥一指,“那个云苍的年轻人就不错嘛,从第一关起,哀家就记住了他,小伙子的琴棋书画都很出众哪。有点意思!”
皇太后特意咬重了“云苍”二字,便是提醒皇帝她的态度。
龙鸿煊也道:“正是,鸿煊还没见过这么拼命的年轻人,明明是个文弱书生,又生了病,还欲拼死一搏,有些胆识!”
显然,他对这个名叫高新的年轻人印象十分深刻,不仅当场助了他一臂之力,让他过了第一关,事后还特意多加留心。这个高新也算是不负所望,一路过关斩将闯到了最后一关!
流苏的眸光微微一动,面上含笑,“难得有年轻人能入你的眼。”
皇帝听了他们的对话,也不多说什么,只嗯哪一两声应付着。倒是荣华,羞答答地在一旁坐着,慢慢地咬着一颗大枣,始终不开口说话,还真是一副待嫁小媳妇的害羞模样。
流苏见了,忍不住笑话了她一句。太后龙鸿煊他们自然也发现了荣华的变化,也跟在后面起哄,羞得荣华生气地跑开了,“你们真坏,都欺负荣华,荣华不理你们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皇太后道:“这只小野猴也有害羞的时候啊!”
拓跋浩听到看台上传来的笑声,觉得一定是在嘲笑自己,不禁又气又恨。只是拼命想着娶到荣华郡主的各种好处,都勉力静下心来继续棋局。
就在这时,高新已经第一个破解了棋局!
“泱泱云苍果然是人才济济啊!”欧阳老头儿满意地点了点头,宣布了成绩。随着这第一个破解棋局的人的出现,使原本就很紧张的气氛更加紧张了起来!
拓跋浩的心里更是堵得慌,差一点乱了阵脚,幸是四年来潜心磨练,才迫使自己在这样的情形下镇定下来。正要集中精力,又有人破解了棋局,拓跋浩不禁一阵烦躁,费了好大的力才调整好心绪,正要专心一搏,结果又有人破解了棋局!
拓跋浩眉头紧皱,几乎要当场发起怒来。
欧阳老头儿瞟了他一眼,轻轻一抖胡子。弈棋其实就是弈心,心若不够强大,不能时刻保持安定,便是有再好的棋艺也绝对赢不了!
不过,拓跋浩确实是长进了,没有像以前那样狂傲,即便是怒火烧上头顶,他还是尽其全力的冷静了下来。不过老天仿佛是存心考验他一样,偏在这时西蛮的小太子也破解了棋局。
西蛮小太子与拓跋浩的粗犷英朗不同,他长了一张男人少有的精致面庞,玉面桃眼,往那里一站,便立即显出无限邪魅,而他的眼睛里全部都是精明。就好像是由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化成的俊美男子,你明明一眼就能看出他与韦光荃宁正阳是一样的货色,可是对着那样一张丰神隽朗的脸,你就是讨厌不起来。
小太子破完棋局之后,还很“关心”地拍了拍拓跋浩的肩膀,眼睛邪邪的一瞟已经快燃尽的香,“浩兄,时辰剩的不多了,抓紧啊!”
拓跋浩气得咬牙切齿,“多谢!”
小太子只是一笑,眼睛朝看台上这边瞄了过来,不知为什么,龙鸿煊觉得那厮有意在流苏的身上停了一会儿。龙鸿煊眸色一寒,如冰似铁的目光射了出去,小太子不以为然的一笑,仿佛是龙鸿煊自作多情了一般。
流苏端坐台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注意的是小太子与高新之间的眼神有着很微妙的感觉。她猜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她担心这个高新是不是已经被小太子收买了,或是其他过关的这几个云苍国的年轻人是否有东狄与西蛮的奸细!
总之这场招亲是越来越复杂了。
“时辰到!”时辰一到,欧阳老头儿就毫不犹豫地执行事先定下的规矩,“各位停手——”
“本司破了此局!”拓跋浩竟在最后一刻完成了比试。
他是第六个过关之人,也是最后一个过关的。场上众人无论是过关的还是最后功亏一篑的都纷纷向他看了过去,有人吃惊,有人眼羡,有人忌恨……
流苏与瑞王对视一眼,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罢了,若是拓跋浩不能通关,皇帝的这出戏要怎么唱下去呢?就是让皇帝宣布此场作废,再重新比试一次,皇帝也做得出来。因为把荣华郡主嫁给拓跋浩是慕容余部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他就不相信军师能按捺得住!
至此,琴棋诗画剑武六项比试全部结束,最后也巧得很,一共有六人通关,其中拓跋浩与西蛮小太子是外族人,颇为太后看中的高新又与西蛮小太子暧昧不明,其余三人虽然也通了六关,可是比起这三位来要逊色不少。
皇帝起身宣布,明日一早众人前往金殿接受皇室最后的甄选,不仅胜出者可以成为皇家的乘龙快婿,就连失败者也会得到相应的封赏。
一路过关斩将煎熬过来,这些入选者直到此刻才真正看到了金灿灿的希望,成功离他们只剩一步之遥。六人中有三人的表情十分激动,而另外三人的表情则十分有意思,拓跋浩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西蛮小太子又悄悄地与高新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个眼神十分复杂,复杂到流苏也不能立即猜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没关系,贼不打三年招,等到明日结果一出有些人也就会很快现出原型了。龙鸿煊与流苏无法阻止这场滑稽的选亲,但却可以实施他们的计划。明天,那个人也该回来了吧?
第二日,流苏与瑞王很早就进宫请安了,却不想太后早已坐在殿里等他们多时了,还左一遍右又一遍地催问时辰,简直比荣华郡主还要着急。
流苏忍不住打趣道:“瞧咱们皇奶奶多着急啊,嫁的是心肝宝贝就是不一样!”
皇太后疼爱地瞟了她一眼,“这小猴子,倒跟荣华吃起醋来了!你们能一样吗?你嫁的是哀家最疼爱的孙子,为人品性哀家知道得一清二楚,把你嫁给他哀家一百个放心!荣华要嫁的人到底是谁还没定呢,你让哀家怎能不急?”
太后自然知道流苏打趣,是好心,是想逗她一乐,可是她真的笑不起来。一连多日的选亲,她是看了又看,东狄的拓跋浩似乎与皇帝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而西蛮小太子更是深藏不露。她实在是怕荣华不能挑到一个好夫婿,到时候吃苦一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