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果然如此,看来我果然猜的没错。他们有枪,有势力,主要是还能动不动招来端枪找上门的仇家,他们也不含糊,敢乱杀人。除了黑社会,也确实很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是黑社会的话,你们杀了人,白道是不是就没那么喜欢管了?”
理论上说,黑吃黑的话,白道的人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对于正派的白道人来说,遇上黑吃黑的情况,相当于是件坐收渔利的事情。
听到我的想法,她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我,像在考究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半响,她说:“你想多了,人命在哪里都是大事。”
“是人命关天的那种大事?”原本落了一半的心在一次悬起来。
她冷峻的勾起嘴角,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
“是,每一条命,在政府的管辖范围内,被抓了都可以判死刑。”她解释般对我道。
不知道为什么,肩膀在那一刻忽然猛的沉下去,连同身体都要站不稳,心顿时慌得无边。
原本我想,如果都是黑社会,都是坏人杀坏人,也许就不用背法律制裁了,甚至寒煊杀掉那些坏人,都不用那么多罪恶感了,算起来,他都是为民除害的……
但是,不是那样的,一切都不是那样的……
人命就是人命啊……
“这,这是不对的……”我喃喃道。
脑袋浑浑噩噩的,不明白为什么,人性似乎就是矫情的。
在昨天晚上,甚至在二十分钟以前,我都寒煊结束了那几条人命都还是不以为然的。毕竟我们算的上是正当防卫了,那种情况下真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但是真的当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失去了那种性命的压迫感,罪恶感便顷刻压倒了脑子里的那根弦。
抬头愣愣的朝那个红衣女人看去:“那你会怎么对我?”
灭口,这一定是唯一方案。
她张开嘴,就要回答,我却下意识猛然打断了她。
“等等,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昨天,我也杀了一个人……”
她的睫毛可见的抖了抖,对我的说辞,她显然有些吃惊。紧紧的盯着我的双眼,似乎在考量我话语的真实性。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撒谎,虽然寒煊事后对那个林语补了两枪,但是在我心中,昨天晚上的那一刻,我就是杀了人的。他就算当时大难不死,在我心中也是一样的,是被我杀死的。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也许事情就还有缓和的余地。”红衣女人意味深长的说。
我正要问她是怎样的缓和余地,手术室的门却再次打开了。
“怎么样了?”红衣女人几乎立刻冲上去。
出来的医生就是那个老马,国字脸圆眼镜,花白的胡子唏嘘的长在腮帮子上,颇有医术的样子。
他眉头紧锁,情况显然不容乐观。
“已经替寒先生输了五袋备用血,但是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备用血已经用光了,现在必须尽快找到备用血源,否则……”
老马欲言又止的,但那摇头叹息的模样任谁都看的懂。
“否则他会死吗?”我怔怔的问。
“闭嘴!”
耳旁骤然传来一声大喝,我彻底蒙在那里,红衣女人狠狠的瞪我一眼,回头便扬手冲走廊尽头的一个黑衣大喊招手。
“召集所有人,找有AB型阴性血的过来抽血!”
黑衣人应声立刻去了,很快走廊尽头便来了将近五十号人。老马站在手术室门口,旁边有护士迅速的张罗了桌子,就要准备采验血液。
“有AB阴性血型的先上来,抽血配型!”
一声喊完,没有人动。
老马神色一暗,显然他自己也知道,AB阴性型血没有那么好找,何况这船上的人数才五十多哥,要找到一个万分之一的血型,简直比登天还难!
见一圈沉默,老马叹息一声继续道:“不知道自己血型的人,上来抽血验验看吧!”
红衣女人听出他话语的沮丧,陡然脸色一变,毫无血色。
“老马,这血如果找不到……”她的声音如她的身体真实反应一样,第一次有了颤抖。
老马一言难尽的看她一眼,不说话。
我心中一震,那种表情意味着什么谁都看得懂,脚步再也没有迟疑,往前一跨。
“抽我的血吧,我是AB阴性血!”
“真的?”老马惊愕的站了起来。
“千真万确!”我飞快的撸起袖子,手臂放到采血台上,抬头见那还呆住的护士,心中一急,猛地大喊。“快抽啊,不是说没有血的话,他都要死了吗?!”
我躺在一个单间的躺椅上,手臂间插着针管——方便随时抽血。血断断续续送过去三袋,头已经开始发昏,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隔壁的手术间却迟迟没有传来消息。
“嘎!”
骤然睁开红肿的眼睛,起身。
“怎么样了护士,他抢救过来没?还需不需要抽血?!”
护士冲我点头,笑开:“多亏了您的血液即使配型成功,寒先生已经暂时渡过危险期了。”
陡然倒回躺椅上,这消息就如一剂安眠药,软化脑海中那紧绷的唯一一根没断的神经,我脑袋一沉,彻底昏睡过去。
我醒过来,手臂凉凉的,低头一看,手背上正打着点滴。灯开着,周围没人,还是白天的那个房间,不过现在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我竟然睡了一整天。
手臂上的抽血管已经取下去了,依照昏过去前的消息,寒煊应该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下意识松了口气,缓缓躺下去,正准备在继续眯眼养会儿神,却忽然从窗外的风中听到一丝争吵。
“煊,你这次很危险……”
耳朵像装了雷达,我瞬间机警起来。推开身后的窗,尖起耳朵去听,毕竟是游轮,房间只见的隔音肯定比墙差,再加上现在海面又平静,这房间跟手术室又紧挨着,所以那个屋的声音竟然在这里听得真切。
“这次林语死在了东岛,莱特家族的老爷子已经发了疯,今天要不是我收到消息,及时的赶过来,后果会怎么样,我不敢想!”是那个红衣女人的声音,比起白天她声音的冷漠,此时她竟然带着哭腔,脆弱无比。
莫名的,我胸腔狠狠一震,那女人的果敢我是见识过的,能在寒煊面前忽然变得这么脆弱,足见寒煊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了。
半响后,寒煊终于出声:“九儿……”
他声音很弱,带着嘶哑,显然刚刚从鬼门关回来,他虚弱得很。
脑袋下意识伸出窗外,想将那细得像蚊子的声音捕捉得更清,却愣是没有下文了。过了一会儿,像是有衣料摩擦在一起的声音,他们好像拥抱了许久。
果然如此,他们真的是一对啊。想到这里,心中一阵莫名感叹,要知道在今天之前,我都想象不出来,寒煊那样的人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现在就像谜底忽然揭开了,就是那个红衣女人的样子。
别人叫她杨小姐,寒煊叫她九儿,所以她没准叫杨九?恩,这个名字好像跟她浑然天成……
半响,那边再次传来声音。
“这次的情况我大概了解清楚了,因为非洲那边战事吃紧,政府军和国外干涉,导致莱特那边积压了半年的军火都被捣了,所以他们这次十分看重跟我们的交易。谁知道暮云夜半路打出乱杆子,烧了军火库,莱特才彻底翻脸。现在我只想知道,暮云夜是正经混白道的商人,他是怎么会参合进来的,他怎么找到你的军火库的?”
寒煊说话很轻,根本听不清楚。微不可闻的静默之中,我犹如晴天霹雳的愣在那里,哥的名字从杨九口中顺其自然的吐出来时,世界都像崩塌了。
哥烧了他们的军火库?怎么会这样?哥从来都告诉我,爷爷之所以跟寒金正有过命的交情,后来来往却还是少了,是因为两家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寒家混的是黑白都沾的灰道,而暮家向来是只沾白道生意的。
“那暮云夜怎么会突然出手?煊,你跟我说实话,我知道暮云夜一定不会平白无故的出手,以我对他的了解,没有他必须出手的理由,他一定不会这样做。等等,是不是因为那个赌局?”
赌局?她说得是环湖赛车的事情吗?脑袋越发的懵,乱了,完全乱了。原本以为哥只是单纯的用赌钱报复了哥,现在看来,事情竟然复杂百倍么?!
寒煊这次似乎并没有回答她,半响,又听到杨九说:“你不说,我自然会去查。煊,这次的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们现在如履薄冰。你真的觉得,这只是寒家一家人的事情吗?寒家和杨家唇亡齿寒,早已经分不开的。还好上次给你的设计图纸,珂凡有备份,而且新货已经找到了新的生产地点,所以货源应该不是问题,接下来就是莱特家族这边比较棘手,不过你放心养伤,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
寒煊好像又说了些什么,但是声音太小实在听不见,过了一会儿,杨九想起什么来,又说:“隔壁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