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睁开眼,看到寒煊血淋淋的手正推着一只黑色手枪抵在我面前。
‘拿着。’他的目光定定的。
迟疑了片刻,我飞快的摇头,抱着头哭的更凶了。
杀人吗?我做不到的,真的做不到的。情况没有到昨天晚上那样,我也没有了那样决绝的开枪勇气,现在让我去杀人,我做不到的!
“潜到水里,上他们的船,跑。”他艰难的张开嘴,几乎是费劲了所有力气吐出几个唇语。
我抬起头,却见他定定的望着我,原本熠熠的神采此刻暗淡无光,可是却依旧是坚定无比的,枪依旧抵在我脚边,他示意我带上。
我怔在那里,原来是这样,他是让我带着枪防身,潜水逃走。
“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眼泪猛然流的更凶,嗓子酸的发胀,极度的紧张夹杂着难解的沉重压抑,直让人喘不上气来。
似乎不想再多说,他骤然闭上眼,决然的吐出一个字:“走。”
海水里那两个人拍打浪花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多还有二十秒,外面的人就会看到这里了。如果现在不走,就真的没机会了。
心中在那一刻决然的打定了主意,毅然捡起地上的抢别在腰间,一把拉开他身上的被子,他猛然一震,睁开眼瞪我,不等他反应,我已经拽住了他的胳膊,使劲向外拉着。
他下意识挣扎,可是他命都快没了,又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反抗呢。
“要走一起走!”拉着他胳膊使他身体换了个方向,直到他身体与石缝平行躺着了,我便蹲下身,用尽全身力气推他的腰部。顺着我的力道,他翻滚着,到了石缝的边缘。
“嘭!”我将他推入海中,顿时溅起巨大的浪花。
这声音太大,立刻引起石头那边近在咫尺的两人的注意。
“Overthere!”
那拍打水声的速度明显快了,再不敢迟疑,我抖着腿,飞身跟着跳进海里。
因为失血过多,寒煊周身早都没有力气,连浮在水面都是难事,不过还好他也有游泳基础,不至于彻底沉下去。我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飞快的搭到自己的肩膀上,脚便迅速在水里蹬开。
我想过了,现在我们只要游过这块石头,应该就能看到那条气垫船。船应该是空的,只要我们能上那船,就能逃走。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的体重,寒煊太重了,再加上他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我拖着他在水中几乎寸步难行!
“你走!”他嘶哑的喊出声,胳膊只想从我肩膀上滑下去。
我紧紧咬着牙,额头上溢出滚烫的汗水,心脏早已经跳得比打鼓还厉害。理论上真的应该放手吧,只要放开他——反正他也半死不活了,以我的水性加上潜水的速度,在后面两个人发现我之前,一定能找到那艘船,然后逃之夭夭……
可是,可是拽着手里那只沉重的没有丝毫力气的手,我就是死活不想放啊!
“你也稍微使点劲啊!”我大喝着,咬着牙,双脚在水里瞪得更凶了。海浪拍打着脸庞,湿热的温度,早已经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
“为什么?”他嘶哑的声音问。
下意识回头看他,因为他声音中那陡然生出的落寞,即使在这样险峻至极的时刻,他那陡然生出异样,还是惹得人忍不住回头看他。
我回过头,就看到他正睁着眼睛,不是虚弱的睁着,是那种全然睁开的。若不是此时飘在周围的海水还证明着他在流血,我险些要以为他已经痊愈了。
“我欠你一条命,今天就要还!”我哆嗦着唇下意识道。
四目相对,水花从他的睫毛滴下,忽然,他猛的低下头,阴影淬不及防的临到眼前,两瓣苍白冰凉的唇狠狠的吻到了我的嘴上。
脑袋在那一刻一片空白,如果今天之后我还有命在,一定会在某个下午茶的时间跟人吹牛吧:辣一刻,两个索命的撒旦近在咫尺,我却特么的被人强吻了!
如果非要问感受如何,我只想说,真想打开这男人的脑袋,让我看看里面到底进了多少水!
呆滞只在一瞬,那吻也只在一瞬,狠狠一吻后,他几乎立刻抬起头。下一刻,一直耷拉在我肩上的他的胳膊,突然抬起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道,猛地将我推远。那力道太大,直把我推出去了两米多,正好游过了那石头,转弯处,赫然看到海滩边正停泊着的气垫船正空空如也!
心中陡然燃起生的希望,下意识回头要去拉寒煊,却发现,因为刚才寒煊那全力的一推,他被惯性向后退了几米,此时我们的距离已经相去甚远!
而且刚才那一推太过用力,他一定波及了背上的伤口,因为他仰躺在海水里,彻底没有了动静,周围的海水红得触目惊心。
“寒煊!”心忽然尖锐的通道无边,我撕心裂肺喊。
不,不是这样的,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推开我,不管自己的死活,推开我让我走吗?而这样会让他陷入死境他不知道吗?!是永别了吗?我们会永别了吗?为什么要推开我,到底为什么……
就在那迷茫和恐惧交织得人脑海一片空白的时刻,忽然,巨石的另一边,两个外国人终于也发现了我和他。
“Theyarehere!”随着一人高喊,那两人迅速的在腰间摸索出两把枪,毫不迟疑的就瞄准那离他们最近的寒煊。
“不要!!!”我绝望的大喊。
“砰砰!”
两声枪响,世界都静止了。血染红了这一片全部的海水,寒煊静静的躺在水中,而那两个拿枪的人却缓缓的朝后倒去。
死了吗?寒煊真的死了吗?浑身瞬间像掉进了冰窖,冷汗如雨般侵袭了全身,平生第一次,恐惧让我的心脏几乎都要停跳了。
忽然,身后响起气垫船飞速驰来的声音,那疾驰的呼啸几乎是贴面而来,飓风划开浪花击打在全身像一把把冰刀,扎得人生疼。
那船开到离我半寸的地方急促的停下来,伴随着一个女人急切的在船头喊。
“煊!”
世界仿佛再次活泛过来,我眨了眨眼,抬手飞快的擦去眼帘的水花,瞪眼看过去,那气垫船上飞快的跳下四个男的,直奔寒煊而去。
“慢点!”随着船上那个红衣女人的指挥,寒煊被快速的扶长了船。
全身被轻轻的放在船头,虽然一身任然通红,但胸腔分明是在起伏的,他没死!
再扭头看向刚才要开枪的那两个外国人,飘在水中随着浪花一波波的摇晃,周围一片血红,没有半点生命气息,他们死了?
那刚才的那两声枪响是谁的?不是他们开的,那就是……刚刚惊讶的张开嘴,就听身后那船上传来声音。
“拉她上来。”那女人发话道。
我回头,只看到那女人正伏在寒煊的胸前,神情十分慌张,但说话却仍然十分镇定。
“知道了,煊,已经拉她上来了。没事的,很快会没事的。”
听到我上船的动静,她只抬眼飞快的瞥了我一眼,便急切的让人开船。
“马上开回邮轮,让船上准备好手术室和消毒间,另外派快艇去国内把老马接过来,多去些人手,手术设备一并运来,半小时之内,叫他必须给我到位!”
“是!”
“嗡”的一声,船如离弦的箭飞快的弹射而出,捡起激烈的浪花扑在脸上。我站在船尾,飓风让湿冷的全身瑟瑟发抖,冷风入骨,换做以往的时候,我就蹲下抱膝裹成团取暖了,但是那一刻,全身就像中了邪,定定的站在船尾,一动不动,眼睛盯着船头那个一身血衣的寒煊。
他还活着,真的还活着,我们,真的都活下来了。
那个伏在他身边的女人是谁?是谁不重要了,她一定很爱他吧,火红的风衣,白皙的长腿,十厘米的恨天高,标志而清晰的五官带着三分妩媚气氛凌厉,十分漂亮,十二分干练。
如瀑布的黑色长发因为匍匐在地上的原因,而如泼墨般散开,扑在她和寒煊的身上,就像一颗参天大树的跟,相互缠绕,延绵不绝。从见到寒煊开始,她眉宇间就没有舒展过,紧蹙的眉头伴随着不断开合的红唇,一直在寒煊耳边喃喃细语。
海浪声太大,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是看得出,因为她的到来,寒煊一直紧绷的神情有了稍许缓解,是因为这个女人靠得住吧?她一定是个不一般的女人,双眼忍不住移到她的腰间,在左边的那个风衣口袋,分明有枪的轮廓,她也有枪,刚才有可能就是她开的枪吧,因为船开过来时,她就站在船头,视野最宽,离那里的距离也最近。
莫名的,对于她也许杀了那两个人,我十分笃定,甚至,觉得十分正常。就好像,她天生就是个拿枪的女人,烈焰红唇分外妖娆,腰间揣着抢,蹬着十厘米的恨天高,比肩站在寒煊身边的女人。
对,她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女人——寒煊的女人,配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