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慕悠!”杨九撕心裂肺的喊,拼命爬起来,“你找死——”
寒煊猛地拉住她就要施暴的手,冷声道:“够了,杨九,你再逼我,别怪我们的最后情谊。”
杨九一楞,旋即凄惨哭笑道:“情谊?煊,你对我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情谊?”
一丝厌恶闪过寒煊的眼中,他一把甩开她的手,道:“两年前我早把话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煊——”杨九慌了,连带刚才的戾气都收敛起来,如果这世界有一样东西是她死也不想失去的,那一定是寒煊,她无法失去寒煊,“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们的婚约都还在的不是吗?所有人都知道的,想想你妈妈,你妈妈的病还没有好,你这样做,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杨九——”寒煊皱起眉,“别跟我再提婚约的事,如果你还想我给你留最后一丝尊严的话。”
“不——煊,不要,不抛弃我……”
杨九双手死死的抱住寒煊的胳膊,我从没想过曾经那样光鲜的杨九会有今天,近乎于死缠烂打的缠着寒煊,求他,不要抛弃自己。
有一瞬间,我不太明白,曾经,他们明明已经在一起了,那时候我给杨九半夜两点打电话,他们分明是在一起的。可是现在又是为什么?婚后生活不幸福,感情破裂了?
任由杨九哭成泪人,也似乎触动不了寒煊,他铁了心似的一脸冷漠。
“杨九,如果那个婚约是你纠结的症结,那就是时候了解那件事情了。”
他说着,就冷脸往屋里走去。杨九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发了疯似的要拦住他。
“不,不煊……你不能那样做——你不能——”
无视她的阻拦,寒煊一路走到屋里,找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律师的电话,剪短的几句话,意思却是惊天动地的——马上走司法程序,解除他和杨九的婚约——的确是解除婚约,而不是解除婚姻关系,他们竟然真的没有结婚?!
挂了电话,杨九彻底懵逼了,哭也哭了,闹也闹了,作为女人她能用的手段只差上吊了,寒煊却还是当着她的面,毅然而然的作出了那个决定。
“杨九,现在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了,从今天起,你不要再以任何借口来找我,哪怕是因为我妈的事情,否则,我会翻脸。”
“煊——”
“走吧,在我喊人来之前,你自己走。”
事已至此,杨九像个丢了魂的空壳,惨白了一张脸,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气,空洞了眼眸。她久久的望着寒煊,然后眼光又扫到了我,刹那间,我又看到了杀意。
“好,我走……”她抖声说着,明明是哭花的一张泪脸,嘴角却若有似无勾起一个弧度,竟然像在诡异的笑着,“你们记住今天,寒煊,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
我站在门口,笑眯眯的冲她挥挥手。
“再见~”
她面色铁青的走出去,直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我还在心满意足的笑着。半响,转身回去,却冷不丁撞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上。
“哎哟……”抱着脑袋嗷嗷叫着。
“没事吧?撞疼了?”冷漠不见,他温声问道,心疼的摸摸我的头。
“嘻嘻……没有。”我笑开。
他愣了愣,忽然嘴角也微微一弯,似是笑了。可等细看过去,那弧度却又不见了。
“诶?你刚才是不是笑了?”我问。
没想到我这么直白,他一时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我笑道:“你知道自己笑起来什么样子么?帅,到,没,盆,友!”
他怔住了,嘴角紧紧的抿着,半天,“噗”的一声,笑了。
他一笑,全世界都像迎来了春天。
我一愣,他多久没笑过了?就像忘了怎样笑,他的嘴角使劲向上扬着,内心却又努力的想要控制,两个力一作用,嘴角反而颤得更厉害。
跟杨九做完了断,他看上去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哈哈……果然是离婚精神爽,无事一身轻啊!”我笑道。
他的笑容戛然而止,缓缓的,沉默了声音。
“无意”扫了金主的兴,我慌张起来,顺势熊抱住他的腰,好不无辜道:“怎么啦?人家是不是说错话啦?”
他僵硬着身体,半响,双手轻轻的回抱住了我,哑声道:“想不想听我讲一个故事?”
那沉重的声音让人心中一颤,让人有种十分不想听的冲动,但是,不听又不是简芙的设定了,我硬着头皮问:“睡前故事么?”
“……你困了?”
“恩……倒也不是,躺着听故事,比较有感觉嘛~”
洗了澡,换了一条米色睡裙,懒散的钻进灰色的床被里,脑后枕着软绵绵的枕头,浑身都瞬爽到骨子里。
“你真的不上来么?”我睨着床边的寒煊再次发问。
此时他正坐在一把原木扶椅上,静静的凝望着我,听到我的话,他摇摇头,说:“你有点困了,今天先不说了,你睡吧。”
“恩~”撒娇的摇头,腻道:“人家要听你讲故事嘛~”
他问:“你真的想听吗?”
我眨眨眼,道:“是童话故事么?人家喜欢听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会讲童话故事。”
“那你要跟人家讲什么故事?”我问。
“我自己的故事。”
静谧的空气中,很长时间里,都只有他沉闷的声音,幽远而绵长,似一条死寂的长河。
“曾经,我很爱一个女人,她叫暮慕悠,我们经历了许多曲折,我承诺过,非她不娶,她也在众叛亲离的处境中,同意要嫁给我,后来……我食言了。”他静静的凝望着我,目光晶莹剔透,似泪光,又不像,“因为我母亲……最后她告诉我,因为她年轻时候的一些事情,暮慕悠其实是我的亲妹妹……我想过放弃,但是我又想,就算她是我妹妹又怎么样?只要不生小孩,也没什么的。”
我浑身微微一震,半响才在过分安静的空气里,下意识接话道:“你倒是惊世骇俗的。”
他看了我一眼,继续道:“可是我的母亲接受不了,她……自杀了,割腕,大动脉两次撕裂,第二次她差一点死,她昏迷了两个月,好不容易终于醒过来时,看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不要娶暮慕悠,妈求你’,我没有回答她,但心里却想的,等她好了,把她送走,再去找暮慕悠去到天涯海角。”
“你妈妈没好?”我轻声问,因为事情的结果分明是,他并没有去找暮慕悠啊。
他轻轻看我一眼,语气忽然沉重得似乎要喘不上气来,道:“我母亲最后终于快恢复的时候,暮慕悠的死讯也同时传来了,别人都说,她是跳海自杀的。”
仿佛不能再直视我,他深埋下头,双手抱着脑袋,死死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她一定是一直等不到我的诺言,以为我食言了,她等得绝望了……才选择去走那条路的——她,他们说,那几个月她到哪里都一个人,受尽了别人的冷眼,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置身事外的忙着照顾我母亲,我以为——”
他似乎说不下去了,沉默了好久好久。
我凝眉,显然他编的故事有漏洞,当初明明是他亲口在电话里拒绝了暮慕悠,又联手杨九一起侮辱了她一番,到他这里,怎么成了那几个月他根本就没联系过暮慕悠呢?
半响,他才再度开口,夹着重重的鼻音道:“这两年我一直在想,当初我对她的爱还是太自私了,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她是不是我妹妹,也安慰自己一定要去找她,却从没主动联系过她,她那么艰难,我不可能不知道的,但我认为自己处境更加艰难,而她应该能够管理好自己,是我,我的迟疑害死了她。”
我的脑子卡机了很久,他说的故事全然不是我所经历的版本,又是那样内疚到死的自责模样,搞得我真的怀疑,难道他说的才是事实,而我的记忆其实被人篡改过了?
特么的,不科学啊!
牵强的扯出笑容,我颤声说:“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她死的是有点可惜啊……”
他身体一顿,缓缓的抬起头来。
我稳住情绪,继续笑道:“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她都死了,那你跟杨九又是何苦呢?婚约都已经维持两年了,为什么现在又要跟她解除关系?”
“我们这两年,也只是存了个形式,她对我母亲很好,我母亲也很喜欢她——”
“所以你就想,反正人也死了,还不如维持着和杨九的婚约关系,既可以安抚你母亲,自己又不用跟杨九有婚姻之实,也不会太过内疚,是么?”
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咄咄逼人。
他显然也没想到,一时愣住了,我也愣住了。半响,他忽然站了起来,弯下腰猛地抱住我的肩膀,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似乎很痛苦,五官拧着,脸色惨白,浑身都在颤抖着,“我从来没有想,她死了,这些事情就无所谓了——我留着杨九,留着那个婚约,甚至纵容我的母亲,就是给她们机会不定时的来打扰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自己,永远不要忘记,当初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逼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