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琢磨着上班计划,不过看来是没指望了,照这样下去估计只剩下蹲大牢和吃枪子两条路。哥每天准时回来,早中晚,凡是吃饭和晚安的时间,他势必都陪在我身边。
回家只要时间充裕,他都会进厨房,我们一起做一些可口的菜,但那只是好过一时。大多数哥不在家的时候,梅玖山庄里发生的事情便会时刻浮现在脑海,一种莫大的悲伤总是如影随形,我就像陷在了一个巨大的沼泽,即使我不去想,它也分分秒秒地吞噬着我。
直到那一天,哥照常时间回来后,话却异常地少,吃饭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听他对电话那头说:“多给他两倍的价钱。”
见他挂了电话,我问:“什么事啊哥?”
“生意上的事情。”他状似随意的回答,我却隐约觉得哥在骗我,如果是生意上的事,为什么整个晚上他都异常沉默,像是心里装着难以放下的事情?
晚饭后哥一个人坐在客厅,对着电视坐到很晚,而我躺在房间,脑子里全是不祥的感觉,爬起来打电话给秦风,却全部挂断了。
一夜无眠。
在一个满是刺眼阳光的清晨醒来之际,我起床,推开窗试图赶走一身的干热不爽,窗外的空气因为冷空气而奇异地扭曲着,就如那时我心里的形状:即使那女人——寒煊的妈妈——瞎了,大不了也来弄瞎我的眼睛,抬着抢扛着炮来都行,何必做出那副恨我要死的样子,说起恨来,谁不会呢?就算再有一次那样的情景,我势必还会那么做的,谁让她那样辱骂我的妈妈。
正当情绪对着天空放飞着,忽然这种让人无比强大的感觉时,李妈进来了。
“小姐,少爷请你下去。”
“怎么了?”
“寒家的人来了,在楼下呢。”
“嘁,说曹操,曹操到。”
我慢慢地梳洗,细致地描了眉,勾了浓浓的眼线,棕色和金色的混色眼影,橘色的腮红,桃粉的口红,和我最爱的绿裙子,配上水银色的高跟鞋,不紧不慢地收拾打扮好,才慢悠悠地下了楼。
楼下厅里,寒家派来的人早已不耐烦。
“暮老板,想必暮家没有让客人干等上半个小时的先例吧?如果暮小姐实在无意出来,我想寒家和暮家也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这位客人言重了,这茶水吃喝都有怎么能说是干等呢?”我扶着梯子慢悠悠走下去,微微笑着,“再者说,女孩子梳妆打扮自然要些时间,谁让我们女人就是爱美呢?你说是吧,月茹姐?”
寒月茹看到我,有片刻的怔仲,一时不仿佛不知道如何应答,倒是她身边的中年男人,闻言怒气一下子上来了。
“好个暮小姐!”他眼睛里的讽刺毫不掩饰,“作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还有这好兴致梳妆打扮,老头我今儿真是长见识了!”
“哪里的话,您见识短也不能怨我呀是不是?再加上,我这样盛装出行,才更显得有诚心呢,保不准明天我命就没了,再不美美的岂不是辜负人生了吗?”
那人冷笑:“哼!倒知道及时行乐。”
走到哥身边,哥说:“鞋会不会太高了,去换一双矮一点的吧。”
“不要嘛,就这双才搭。”我撒娇。
“乖,下次再穿,一会儿要走一段路的。”哥依旧温声细语。
“暮老板!”寒家来的那人早就怒火攻心,现在又见我们兄妹这么不紧不慢,当下一张脸憋地通红,估计要气出病了。
寒月茹忍了半天,也终于说话了,带着伤感。
“云夜,我妈妈她还在医院,我们先去医院好吗?”
寒月茹生得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眼睛大大的,稍微泛着点泪光,看上去便似林妹妹那般楚楚动人,很容易让男人于心不忍,就连哥此时也有些歉意了。
“那就走吧。”我轻飘飘地先他们往外走。“别让你妈妈久等了,见不到我,她得挂念得寝食难安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柏然要单独见我,但一定没好事。她的眼睛怎么样了?我也很想知道。
寒月茹不是柏然亲生的,我进到那雪白病房的第一时间,就弄明白了这件事。因为柏然让我这个把她害得眼睛不知道瞎没瞎的罪魁祸首留下了,却把那个为她伤心不已的寒月茹撵出去了,就因为寒月茹进门说了句:“妈,悠悠来看您了。”
柏然便厌恶的喊:“几年不见,真是什么都叫得出口,谁是你妈?不要脸!不自量力,出去!”
老实说,见到柏然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不过她这样疯疯癫癫,精神头十足的样子倒是给我吃了颗定心丸,至少她还活蹦乱跳的。
此时她眼睛蒙着厚厚的白纱布,躺坐在雪白的病床上,除了旁边站了哥杨九,屋里再没有其他人。尽管寒家一堆人都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窗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但我还是打算先坐下,生死由命嘛。
屁股刚贴到椅子边,就被一声不温不火的声音叫住了。
“暮小姐还是不要坐那儿的好。”杨九说。
“九儿,过来,过来陪着我。”杨九才离开她床边一边,柏然便叫她,一边挥舞着手。杨九忙走上去轻轻地握住,一边轻声安慰。
“放心伯母,我就在您身边的。”
握住她的手,柏然顿时安定了许多,松口气,又道:“恩,盯紧那个丫头,别让她过来,我看着她烦。”
你用什么看见我的啊,我就奇怪了。
“伯母,你别生气,刚刚动了手术,正是静心休养的时候。”杨九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手上时不时地给柏然捏着肩膀,我那并不轻松的神经随之一紧。
“什么手术?”我问。
“角膜移植。”杨九说着,眼神看了一眼监护玻璃那边,我浑身一震,回头,隔着玻璃看到哥正站在外面,表情不算放松。
瞬间,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了我的脑子。
“哪儿来的眼角膜?”我问。
“这就是你哥哥的本事了。”杨九淡淡地说着,她的目光是冰冷的,脸上却挂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笑意,“也仰仗你们暮家在医学领域多年涉足,这次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合适的资源,当然,暮老板的果决过人也是最重要的因素,这次伯母的眼睛得以保全,也算最大程度了挽回了暮寒两家人的僵局。”
她越说,我就越心惊胆战,但就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了,这时床上的柏然却冷笑着开口了。
“哼,这东西讲的是遗传,有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妹妹,她哥哥又会差到哪里去呢。”
“老太婆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怎么,夸你两句还不识好歹了?”柏然突然嘴巴咧开,露出个奇怪的笑容,虽然蒙着眼睛,却仿佛依旧能通过那白布发出阴森的注视,“你还不知道吧?你哥哥为了给我治好眼睛,从别人那里生生地挖下来了一对眼角膜,送给了我!这份魄力,这份护妹心切的心肠,阿姨我觉着都感动,所以才愿意给你一次机会,找你来向我赔礼道歉。”
“我让你他妈的胡言乱语——”我顺手把包朝她砸去,起身,想也不想地扑到柏然的身上。
我真不该弄瞎她,我当时就该弄死她,让她没有一口气再苟活,再说出这些丧尽天良的话来!她嘴巴再歹毒,对妈妈,对我,都可以忍,但是污蔑我哥,她就是真的该死!
柏然是个病人,又蒙着眼睛,我这突然扑上去她哪里招架得住,被我连推带打的,脑袋磕到床沿上,瞬间发出奔溃的惊呼。
“啊——你敢打我!”
“暮慕悠,你放手!”事发突然,杨九愣了冷,才惊叫一声,上来要拉开我。
还没有彻底撒气,我岂能放手?伸腿蹬过去,杨九一声惊呼,倒到了床底。虽然没了庇护,柏然也不示弱,尖叫着手脚全用的手足乱舞。
“贱人,贱女人生的贱种,你滚开——”
打到这份上,她竟然还口无遮拦,新仇旧恨算起来,我彻底丢掉最后的理智,整个人骑到她身上,伸手只顾得去撕开她眼睛上的白纱。
“我让你他妈的瞎逼逼,劳资今天就要弄瞎你,弄死你——”
忽然,我被人从背后拎了起来,直直的往后拉开与柏然的距离。
“放开我!”
我拽着床沿,挥舞着手继续朝柏然打去,那人猛的拽起我的头发,迫使我扭过头去,接着,迎面呼啸过一个实实在在的耳光,狠狠扇在我的脸上。
“啪!”
我愣住了,与其说是脸上麻木的疼让我反应慢了半拍,倒不如是那个人的那张狰狞的脸,让我一时都不知道身处何处。
忽然,另一个人冲上来,一拳头狠狠打到他的脸上。
整个房间刹时全挤满了人,混乱中,我只看的见哥,一拳接一拳的朝那人打去,那人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很快便面目一拧,还手了,局面更加乱作一团。
柏然身边围满了人,全是关心她眼睛有没有出事的。我呆呆立在那里,很快秦风冲到我面前,将我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