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好奇的在楼上看了半个多小时,忽然在巷口看到个熟悉的人影——罗绮雨。
她没有了平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憔悴的一张脸,红肿着眼眶,连向来梳得整齐的头发也乱蓬蓬的没有打理,果然家里的变故让她陷入了绝境的打击。
走到巷口,她想进来,便被警察拦住了。
她愣了愣,旋即情绪瞬间失控,流着泪大喊:“什么意思?里面住的是什么人,连你们警察都来给她站岗?暮慕悠,你出来——”
她在巷口尖声大喊着,顿时引来过往行人的驻足围观,警察连忙制止她,交涉中,她情绪更加失控,尖声叫起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暮慕悠,你有本事出来,害得我家破人亡,现在藏起来不敢出来了?你出来啊!”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围观看热闹的人也躲起来,虎落平阳被犬欺,说的大概就是这道理,看热闹的基本都笑着,间或唏嘘。
“这不是罗家那个千金么,怎么成这副样子?”
“嗨,什么千金啊,现在是落难千金还差不多。”
“嘿嘿,也是昂,她爹那么大个水泥厂说倒闭就倒了,现在人也进去了,她妈也一病不起,她现在能硬气的起来才怪呢!不过你说,她爹是踢到什么铁板了?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
“诶,你不知道么?就是这里头李家住的那个外来女人啊,怀孕的那个!”
“哦哦,她啊,不是说她是个野女人吗,还是做那个的——”
“嘘,你可小点声吧,人家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啊?”
“那个女人啊,听说是大城市来的富家千金,跟男朋友闹别扭,离家出走来咱们这儿的,人家那种豪门才是正经豪门,跟罗绮雨这种不是一个档次,说是家里是家族企业,几十分产业,每一份都是资产上亿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来头更不简单,孩子他爸更不得了,是个有钱人!”
“啊,有钱人?得多有钱啊?”
“诶,我偷偷告诉你啊,你可别往外说,说那个人为了打点关系,出手都是这个数以上的。”说着,那人比了个手势。
旁边看的一阵倒吸气,惊道:“真的假的!”
流言蜚语满天飞着,罗绮雨也闹得越发凶了,警察仿佛也很伤脑筋,毕竟他们只是公事公办在这里维护秩序,倒真不敢对罗绮雨怎么样的。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然,人群中挤出一个人来,黄头发白皮肤,穿着夸张的嘻哈风格卫衣,不是范东宸又是谁!只见他径直走到罗绮雨面前,跟她说了些什么,罗绮雨红着眼睛朝街道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分明停着一辆越野车。
交涉了几句,罗绮雨便将信将疑的跟着范东宸,上了那辆车。那车的车门窗都关着,打开车门,只见罗绮雨上去也是片刻时间,所以根本无法看清车里坐的是谁。
但是不用想也知道,除了寒煊还能有谁。
佳怡昨天也见过范东宸,此时当然也十分好奇。
“诶,悠悠?你说是不是寒先生在找罗绮雨啊?”
“……”
昨天寒煊做了那一系列事情之后,佳怡便左一个“寒先生”又一个“寒先生”的叫上了,我让她叫寒煊,她非摇头,说那不礼貌,又让她叫寒煊哥,她又说有攀亲戚的嫌疑,很不好。然后她又说要不叫姐夫,被我赏了一记暴栗,最后,她还是觉得叫“寒先生”是最尊重的称呼了,最能显示她的敬畏之情。
见我点头,她又好奇眨了眨眼,乐呵呵道:“嘻嘻,是要给罗绮雨开涮么?她前两天那么欺负你,寒先生一定是要替你出气的。”
我:“……”
连佳怡这种才认识寒煊的小女孩都能看穿他暇眦必报的本质了么?他果然是个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坏人了啊……
“诶诶,寒先生昨天说今天要处理一些事情,我猜到他可能是要替你出气,却没想到来的这么排山倒海,直接让罗家倒闭了……我天,悠悠,你说,他找罗绮雨是想说什么啊?”
我愣了愣,认真想了想这问题,答案还真是无解的。
“该不会跟她谈条件,让她来跟你赔礼道歉吧?”
我摇摇头,寒煊一定没这打算,因为他向来信奉“要是道歉有用还要我寒煊做什么”的理念,他一定不会那么好心给罗绮雨机会。
果然,不多一会儿,罗绮雨便从那车里出来,在众人八卦的围观中,她一脸惨白,没了刚才那些撕心裂肺的狰狞,看上去像是遭受了毁灭般的打击,彻底摧毁了她傲气的底气。
在众人的注视中,她恍惚着身形,消失在街角的尽头。
“咦?她就这么善罢甘休了么?”佳怡好奇的将头探出去,看半天,见真看不到罗绮雨的人影了,才缩回来,难以置信道:“寒先生也厉害了吧,这一两分钟时间都不到,就把刁蛮难缠出了名的罗绮雨打发走了?!”
下午,寒煊回来了,范东宸住不惯老房子,去县里找了个酒店住下了,他一个人回来。看到他回来,佳怡便暧昧的冲我挤眉弄眼,接着便颠颠跑到后院,说是去摘豆角晚上要吃。剩寒煊和我,两个人在厅堂里,大眼瞪小眼。
昨天在雨中,情况特殊,我们都还没来得及正经瞅对方一眼,现在在一张一米宽的圆桌子下围坐着,四目相对,反而才有种就别第一次重逢的感觉。
他瘦了许多,比起最后在别墅看到他憔悴的模样,现在精神好了许多,但神色间还是有些疲劳。寂静中,我还是先开口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也没什么隐瞒,说:“范东宸擅长电脑数据入侵,他查到你哥的通话记录,显示你那天在长途汽车站,晚上七点多给他打过电话,七点多之后发车的路线不多,我沿途开车一路找过来的。”
我愣了愣,沿途一路找过来的?封城离那里有二十多个小时的路程,沿路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城市,他一个一个找?是疯了吗?
看到我难以置信,他也笑了笑,半开玩笑的说:“我也没想到你一口气跑到终点站,早知道从终点站开始找就容易得多了。”
我垂下眼帘,一路的幸苦就被他这么轻描淡写的带过,从来不说自己的隐忍,倒真像是他的作风。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说:“无忧回学校念书了,那个别墅我卖了,钱都给了她。”
我心口一紧,他竟然主动说到了那件事情,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么?转念一想,又嘲笑自己懦弱了,既然是自己做的事情,即使被对峙问出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我害怕什么?
他给了无忧那笔钱,然后呢?他们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就用那笔钱当做了结吗?所以,到头来,我果然还是对不起那个单纯的女孩,但这坏事是我做的,我认。
正襟危坐着,等着他的下文,诸如摊牌一类的。可他却迟迟没有再说话,半响,我抬起头,却见他正定定的看着我的肚子。
“孩子应该有七个多月了吧?”他忽然问。
他无端提起无忧,却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略过那件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心中一酸,他突然认真又带点落寞的问出这句话时,我竟然有点想哭。
下意识隔着厚厚的棉质卫衣,抱着圆圆的肚子,轻轻的抚摸,随着肚子渐渐打起来,我便养成了这习惯,时不常的肚子里的宝宝还会动,像是在顽皮的伸展拳脚。
“还差两天八个月。”
住在封城的这两个多月,大约是闲来无事,我仔细算过日子,我“失忆”的时间是三月中旬,现在已经十一月了。
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准确的时间,寒煊也微微一愣,半响,他落寞的目光渐渐炙热起来。
十指相扣,我手心冒出些汗来,一个是被他盯得有些发热,另一个就是怕他突然说出些什么惊人的话来,打破这一切的平静。他善于这样,但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就好像一个乌龟,好不容易有个壳,缩在里面就像有了整个世界,同外界的一切危险都隔离。
他如果执意要打破,那我该怎么办?光是想想,身体便开始坐立难安的,又想逃了。他仿佛看穿了我,炙热的目光锁定着我的同时,又目不转睛的观察着,活像要看出多花来。
对峙中,我的脸忽然开始发烫,猛的站起来,几乎是同时的,他也站起来,上前一步挡在我面前,像是怕我跑似的。
我尴尬一笑,道:“我去上厕所……”
他估计不太相信,下意识接过话去:“我跟你一起去……”
四目相对,他的脸顿时红的像西红柿,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憋着笑在嗓子里,低下头,半响还是没忍住。
“噗……”哈哈笑了。
他囧得很,听到我笑,脸更红了,我从没见过他脸红成这样,简直无地自容。于是笑得没完了,前俯后仰的,笑得得意忘形了,忘了自己是个大肚子,重心一偏,差点栽跟头。
他一把将我接住,这下子我没工夫笑了,吓得张大了嘴,眼睛瞪得溜圆。他愣了愣,一时也忘记脸红的事了,望着我,忽然像是发现了扳回一城的契机似的,嘴角一勾,邪邪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