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太烜宫门口已经围了一群没事干、专看热闹的神仙,什么品阶的都有,反正天界也没什么事的,这些个神仙平时不是围在一起下棋炼丹就是坐在屋里打坐掐指算世间琐事,今日难得有热闹哪能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啊。
这边一个老君捋着胸前的白胡子,说:“咱们猜猜,这次白琪咿仙子,是否能让那万株桃树开花啊?”
“要开早开了,太烜宫里那万株桃树自从四千年前一夜凋零后至今别说开花了,就连一片绿芽都不见长过。”又一个神仙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叹口气,又补充道:“要说这仙子还真是可怜,这都第七次了吧,她还真是不死心。”
有刚飞升的小仙不太明白这个中缘由,向身边的老君请教:“天道轮回,四季变换,要说桃花,蟠桃园里的这个时节开得正灿烂,为什么单单就太烜宫里的桃花不开花呢?”
“太烜宫里的桃林和蟠桃园的可不一样,它本不属于天界,是当初神君岁生日时别人送的,整整十万株,开得那叫一个烂漫啊,当初就连西方的几位古佛都慕名前来观赏过。”
“恩恩,这事我也记得,听闻还是个女子送的,就是一直跟在神君身边的那个小婢女,虽说只是一个小婢女但却长得……哈哈哈哈”说着,这位神仙笑了起来,摇晃着脑袋道:“不似天人胜似天人,美得很,美得很啊。”
“那后来呢?”
“唉”刚才说话的老君叹了口气,有些惋惜,说:“后来听说那小婢女是魔君派到神君身边迷惑神君的,神君大败魔君后,她也就不知去向了,再后来太烜宫的桃花就没再开过了。”
那小仙又问:“那为何白琪咿仙子这么想让这些桃花开呢?”
“哈哈哈。”白胡子老君哈哈笑了几声,这才一一道来:“这些年来想要嫁入太烜宫的没有一百也有九十,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昆仑山的白旸真君长女白琪咿,当年神君闭关之前就说过,谁能让这些桃树开花他就娶谁。神君本意是想让她知难而退,谁知这位就是不死心,前前后后试了七八次,没一次是成功的。”
“看来这位仙子还真是对神君用情至深啊,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说不定这次就成功了呢。”
“这也不好说,神君是个什么样的性情,他当初敢这么说肯定是料定了白琪咿怎么也不能让这些花开。”
“不如咱们开个赌局。”
“好啊,我赌桃花不开。”
“我也赌桃花不开。”
在来的路上玥棽歌就听黎阳说太烜宫有一片四千年不曾开花的桃林,她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桃花竟能四千年不开花。等到了太烜宫见一众神仙围在一起公开设局赌桃花开不开,玥棽歌又是一惊,看来这些年六界太太平了,这些神仙是太闲了,才生出这么个打发时间的主义。
“算我一个,我赌桃花不开。”黎阳上前看了眼他们设的赌桌,笑得和蔼。
听见声音,一众神仙回过头来看见他们,连忙行礼:“参见黎阳神君。”
“免了。”
这些神仙也不避讳,毕竟论规矩,这位神君可比他们不规矩多了。
黎阳把玩着手里的洞箫,嘴角微微上扬,对身旁的玥棽歌说:“棽歌,你赌那方?”
“我?”玥棽歌本无意参加,看了眼赌桌,大部分都是买桃花不开,她想了想,摇头,“我到是想选桃花开,但是没有什么可以做为赌资的东西。”
黎阳盯着她深思片刻,嘴角依旧挂着那招牌式的笑容,“要不这样,这场赌局我包了,棽歌你要是赢了我听你差遣三个月,我要是赢了,棽歌只要取下面具让我一睹芳容,可好?”
此话一出,一众神仙也跟着附和起来,玥棽歌突然觉得自己中了他的计,不过也没什么,就算自己输了,他说取面具就取吧,让他自己来取,当然要他取得下来才行。更何况,就算那里面的仙子不能让桃花开花不是还有她吗?她本是桃花化身,让几株桃花开花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玥棽歌点点头,扬唇轻笑:“那神君就做好听我使唤的准备吧。”
黎阳领着玥棽歌走进太烜宫,两个仙童从里间迎出来,行了个礼。黎阳挥挥手,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我小叔呢?还有刚才进来的白琪咿呢?”
“回黎阳神君,神君在天音阁,白琪咿仙子去了桃林。”仙童顿了顿又说:“黎阳神君您这是要……”
“想来小叔是不会去见白琪咿的,你去禀告一声,就说我带着天启宫的玥棽歌上神先去替他瞧瞧白琪咿的能耐,稍后再来拜见。”
“是。”
玥棽歌跟在黎阳身边,一路细细赏来,第二十一天的太烜宫不愧是天界战神的府邸,金顶红门、院内雕梁画栋,玲珑别致的假山清池镶嵌在园林里,无一不彰显出这位神君的尊贵身份。听闻第二十一天就这一座府邸,当真是气派得很,都快赶上天君的宫殿了。
“姐姐,燃沧神君是不是很厉害,要不然他的宫殿怎么这么大啊!”连翘跟在身后,眼里充满了新奇。
“小花猫,我小叔那可不是一句厉害就能形容的,天界不败战神的称号可不是白白得来的。”黎阳揉了揉连翘的头,笑道:“四千多年前魔君蠢蠢欲动,小叔仅凭一人之力大败魔君,这可不是随便哪个神仙就能做到的。”
“我记得在九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中魔尊不是被大师兄封印在了昆仑巅吗?这个魔君是?”玥棽歌不解。
“魔尊座下十二个魔君,大战中死了十个,剩下的这两个当年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反正是活了下来,这些年万琉一直是这两位魔君坐镇,只要他们安分天界也不会出兵讨伐。”
原来如此,这些事玥棽歌还是第一次听说。
连翘歪着脖子看了他一眼,吐吐舌头,道:“同样是神君为什么你就没燃沧神君厉害!”
“小花猫!”黎阳假怒,做势就要去拍连翘的头,连翘连忙躲在玥棽歌的身后,还不忘做个鬼脸。
玥棽歌点点头,牵着连翘继续往前走,然后一本正经地对黎阳说:“连翘这句话没说错。”
绕过前院,没走多久玥棽歌就看到远处一片林子由远及近一点点进入视线,等走近了才发现,这片桃林比自己预想的要大很多,也比自己想象的要荒凉许多。
十万株桃树皆是枯枝,毫无生气地长在这灵气汇聚的地方,玥棽歌本是桃花化身,一眼就看出了这其中端倪:这片桃林应该是某位仙友以自身仙灵为源变换出来的,如今桃林这个样子多半那位仙友已经不在了,桃林没了仙灵灌溉,自然也就枯萎不开花了。
玥棽歌和黎阳在一旁的凉亭坐了下来,黎阳头也不抬地说:“那就是白琪咿,白旸真君长女,喜欢我小叔,为了能嫁我小叔推了好多上门求亲的人,眼巴巴等了上万年,可惜啊我小叔就没把她当回事,唉!”
玥棽歌抬眼望去,只见一女子立在半空中,浑身仙气环绕,看这架势是在施法让桃花开花。女子青衣墨发,眉目清秀肤白如雪,到也是个难得的美人,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这燃沧神君眼光是有多高啊,如斯美人竟然看不上。
“可惜她今天又要无功而返了,棽歌你输定了。”黎阳撑着头,眉眼含笑盯着玥棽歌,他很好奇,这张冰凉面具后面到底会是一张怎样的绝世容颜。
“连翘。”玥棽歌回头看着身后的连翘,问:“我输过吗?”
“没有,和丘曳上神打赌姐姐一向是赢的。”连翘老实地回答。
玥棽歌甚是欣慰,挑衅般地看着黎阳,暮地又听见连翘小声地说:“但是好多次都是丘曳上神让着姐姐的。”
这话落进黎阳耳朵里,引来他一阵大笑。
玥棽歌瞪了连翘一眼,扭过头继续看着白琪咿施法,她大概是把毕生所有的修为都用上了吧,但即便如此那片桃林还是没有半点要开花的意思。
玥棽歌看着那片一望无际的林子,不知怎么的心里隐隐有些沉闷,这样一片桃林若是花开满枝那该有多美啊,桃之夭夭,灼灼芳华。她本是很喜欢桃花的,但自从上次历劫伤了容貌后就不怎么喜欢桃花了,每每看到那些开得灿烂的桃花心都会莫名的疼痛,是以天启宫的桃树她让老榕树精都移到了山下。
再看半空中的白琪咿,周身仙气差不多快散完了,却还是不死心地白白往外送着仙力。
玥棽歌实在是不忍心,再看看黎阳,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慢慢品茶。
而半空的白琪咿终于支持不住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几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嘴角还挂着一丝血渍,看来是伤了元气。
玥棽歌走出凉亭,犹豫了一下,伸手抚上一颗桃树的枝干,干枯的枝桠没了原本该有的色彩,显得苍凉。
“这些桃树是以仙灵所化,仙灵亡则树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枯木逢春的。”玥棽歌回过头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白琪咿,伸出手想要扶她一把。
“哐当!”凉亭传来瓷杯落在地上的声音。
玥棽歌抬头看去,黎阳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就连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姐姐!”连翘张大着嘴更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身后。
“你……”这下传入耳的是面前这位仙子的抽气声,目光同样越过玥棽歌看向她身后的桃林。
怎么了这是?玥棽歌不解,回过头一看……
刚才被她抚过的那棵桃树竟然奇迹般的抽出了新芽,一时间绵延万里的枯桃像是受到了感应……
抽芽、展枝、开花……
一株接着一株,连绵起伏直达尽头……
即便是玥棽歌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十万株桃花同时抽芽开花,粉色的花瓣很快占据的原本的枯枝,一片片粉色的桃花,如云似霞,一时间整个桃林都染上了粉色,好不烂漫。
“这……”玥棽歌一惊,回过头来看向白琪咿刚想问她这是怎么回事,白琪咿撑着身子站起来,一把抓住玥棽歌的手,叫道:“你做了什么?”
玥棽歌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有些无措地摇了摇头:“我……”
“棽歌,你今天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啊。”黎阳走出凉亭,一脸的兴奋。“棽歌,你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真是自己做的?玥棽歌抬头看着面前的美景,有桃花落在她的肩上,空气中的花香越来越浓。
突然一道银光疾驰而过,惊起一片落花,燃沧一袭黑袍站立在林中,桃花如雨般落满他的肩头,身躯挺拔,一双眼光射寒星,熠熠生辉。
燃沧看着面前的桃花,双眉微皱,眼里似有什么东西,看不真切。
“黎阳拜见小叔。”黎阳恭敬地朝燃沧做了个揖,笑道:“拖小叔的福今日竟能看见如斯美景。”
燃沧一张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微微点头,目光却看着他身边的玥棽歌。
“你叫什么?”
昨日虽然见过,却未曾打过招呼,玥棽歌挣开还被白琪咿抓住的手,客气地道:“天启宫玥棽歌,见过燃沧神君。”
燃沧没有说话,连头都没有点一下,看着那张银色的面具,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身影,如蜻蜓点水般划过,他面前的玥棽歌,可以从面具的缝隙看出她嘴角带着礼貌性的淡笑。
燃沧看了眼满园的桃花,又问:“你做的?”
“这个……”
“是我做的!”还不等玥棽歌解释,一旁的白琪咿就已经按耐不住了,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走到燃沧的身边,放软声音:“燃沧,我几近散尽修为这才让满园的桃树开花,这下,你可满意?”
玥棽歌暗自感叹,这位仙子好计谋啊,也罢,反正现在桃花已经开了,谁做的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这场赌局她已经赢了。
“满意,我很满意。”燃沧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到玥棽歌面前,笑道:“上神这招枯木逢春真是妙啊。”
“啊?”玥棽歌看了眼白琪咿,见她一脸愤恨地看着自己,她可不想趟这趟浑水,连忙摇摇头讪笑:“神君说笑了,这不是我的功劳。”
“是吗?”燃沧抬手捡起她肩上的一片落花,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你以为本君会相信?”
玥棽歌无奈,看了眼旁边的黎阳,见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知道这会儿肯定是指望不上他了,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些。
“神君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了,棽歌还有事,咦?”玥棽歌本想说告辞的,目光一瞟发现他腰间的配饰怎么和自己的命玉这么相似呢,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的腰间,这才发现原本该挂在腰间的命玉早已不见了踪影,再仔细看看燃沧腰间的玉佩,这哪里是像啊,就是同一块。
“神君腰上的那块玉坠好像是我的。”玥棽歌也不客套,直接指着腰间的命玉说。“想来是昨日落在花园里让神君捡去了,还请神君行个方便还给我。”
“哦?”燃沧取下腰间的玉坠,玥棽歌以为他要还给自己,忙伸手去拿,谁知燃沧却又收了回来。
玥棽歌又强调了一遍:“这是我的命玉,义父所赠,还请神君还给我。”
“既是命玉……”燃沧看着手里的白玉,食指轻轻抚过上面的碧血桃花,紧紧握在手中,道:“那就作为嫁妆吧。”
此话一出最先开口的是白琪咿:“燃沧!你……”
“嫁,嫁妆?”玥棽歌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她没听错吧。
“燃沧!你这是何意?你&……”白琪咿眼里含着泪,一张小脸惨白惨白。
玥棽歌看她那样子着实让人心疼,刚刚伤了元气,现在喜欢了上万年的人对自己又不闻不问,难免心伤。
燃沧没有理会身后的白琪咿,将玥棽歌的命玉重新挂回腰上,长袖一挥,卷起万千落花。
“本君说过,谁能让这桃林花开,本君就娶谁,所以……”燃沧一顿,握住玥棽歌的手,说:“本君要娶你!”
“啊?”
玥棽歌吓了一跳,呆呆地盯着燃沧看了半天这才明白过来他好像没有开玩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眼前一花,身体便倒了下去,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