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人温小姐也见过,就是小徒许术,他在妇科这一块的造诣与老夫在伯仲之间,只是……”李老先生还没说完,便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几人向外看去,见许郎中背着药箱正往屋里走。
“师傅,徒儿回来了。”许郎中向李老先生躬身行礼,然后向温飞絮等人拱了拱手:“见过温小姐。”
温飞絮忙起身回礼:“许郎中。”
“术儿,你回来的正好,温小姐府上想寻一名精通妇科的府医常驻,确保温夫人平安生产,等孩子满周岁后便能回来,为师向她推荐了你,不知你意下如何?”李老先生直截了当地征求了许术的意见。
“师傅,您是知道的,徒儿现在正潜心钻研小儿病症,”许术微微皱眉,转头看向了温飞絮:“温小姐抱歉,术业有专攻,在下医术浅薄,怕是帮不上忙了。”说完也不等李老先生和温飞絮反应便转身出了屋。
李老先生叹了口气:“温小姐,看来术儿是帮不上你的忙了,不过无妨,老夫与陪都城千金堂坐堂的周大夫还有些交情,她是女子,又在妇科方面颇有见地,老夫这就手书一封,温小姐可当面与她说明情况,想来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她定是愿意帮忙的。”
“老先生且慢,不知老先生可否与絮儿说说,许大夫为何会舍弃妇科转为研究儿科?”见李老先生有些犹豫,温飞絮挥手屏退临水和照花:“絮儿不懂医术,只是见许大夫似有心结,难道老先生就不担心长此以往,这心结会影响他在医术方面的进益?”
李老先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温飞絮说的话,良久才长叹一声:“唉……温小姐可还记得方才老夫问你的问题?”
李老先生长叹一声,缓缓站起身:“不错,温小姐可知道三年前发生在陪都田家的事?”
温飞絮回忆了一下,可惜,且不说她并非真的只有九岁,前世那十年的漫长岁月,足以将记忆中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抹去。就算是真的,三年前她也不过才六岁,根本就不可能记得多少事,于是她诚实地摇了摇头,心里却还惦记着李老口中的那个田家,莫非是指田万财?
“温小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当年田记商行的田大小姐年方十五,因为身体柔弱,始终未来葵水,田夫人就请老夫和千金堂的周大夫前去会诊。当时术儿不过十八九岁,终日醉心医术,老夫便让他也一同前往,谁知却是牵扯起了一场孽缘……”
原来是田万财的女儿情窦初开,对风华正茂的许郎中一见钟情,只是生活终究不是戏文,一个千金小姐爱上乡野郎中不顾一切要私奔逃家,换来的便是亲生父亲的棒打鸳鸯。田万财甚至为了攀附权贵,将她送给了年纪大的足以当她父亲的忠武将军做外室。
听完整件事,温飞絮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情之一字着实伤人,这位田小姐当真是个可怜人:“所以许郎中自此便放弃了擅长的妇科,转而研究儿科?”
“其实此事说起来,老夫也有责任,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术儿他定已成为陪都城的妇科圣手,这样也就能实现他父亲的遗愿了。”李老大夫转过身看着温飞絮:“温小姐,术儿的事还请你……”
温飞絮微微一笑:“老先生放心,絮儿明白的。”
回程的马车上,临水和照花见温飞絮一直不说话,不禁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临水试探性地问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温飞絮还沉浸在刚才李老先生的那些话中:“我只是已经找到最合适的人选了。”原来许大夫的母亲也是因为难产离世的,所以他才会拼命地去研习妇科,就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像他母亲一样。
一想到自己再过不久就要随世子前往江南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赶在母亲生产前回府,温飞絮紧紧握拳,她一定要将许术延揽进府,保证母亲和弟弟的平安。
“千金堂的周大夫?听说她是陪都城有名的妇科圣手,到时候等她到咱们府里当府医,我可不可以也找她看诊啊。”临水平时吃得好,所以比一般姑娘家要长得更好,才十三岁就已经来了葵水,不过正是不稳定的时候,所以倒是给她造成了不少困扰。
“不是……等人来了你就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你到时候还敢不敢让他给你看诊。”一想到临水跑去跟许大夫讨论葵水的问题,温飞絮忍不住掩唇偷笑。
临水握拳:“我肯定要去的,这葵水简直折腾死我了,而且每次来都肚子疼,小姐你没看我自从来了葵水人都瘦了么?”
回应她的只有温飞絮和照花掐脸的魔爪。
……
“絮儿,今日你去县衙一切可还顺利?”
用过午膳,温飞絮便到了温兆的书房,跟他说了早上到县衙鸣冤一事,这是两人共同定下的计策,目的自然是为了让田万财陷入麻烦之中无法脱身。
“很顺利,爹爹,您放心,这件事是田记不义在先,咱们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林大人说了,只要咱们提供的证据是真的,他定会替温府主持公道。”温飞絮没有说的是,就凭齐慕枫让高子皓送来的罪证,这田记便已经注定了要被舍弃的命运。
温兆拍了拍温飞絮的肩膀:“很好,絮儿,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能干了,爹爹真为你骄傲。”
“那当然,虎父无犬女嘛。”温飞絮适时地拍了个马屁,顺势提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爹爹,自从这次江南道发生洪灾,爹爹找了几位陪都城中有名的善人共同为灾民施粥后,女儿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咱们是不是可以号召一些商行的东家组成商盟。”
商盟,顾名思义,就是许多个商行联合起来的组织,如果能够成立一个这样的组织,不仅能让大齐朝各地的商行之间互通有无,更能有效地解决商场上容易出现的各种麻烦。
“爹爹,您觉得女儿的想法如何?”温飞絮简单将自己这段时间的设想向温兆做了汇报。
这次田记在背后搞鬼的事,无意中给她提了个醒,温家虽然因为主动捐粮一事引起了圣上的青睐,但同样也有可能会招来像田记这样的小人,觊觎温家的泼天富贵不择手段,而最让她担心的便是那些皇子,只怕温家现在已经成了他们眼中的香饽饽。
温兆听完温飞絮的所有规划已然眼睛一亮,凭着他多年来行商的经验,自然不难看透这个商盟成立后带来的商机,若不是时机不合适,他恨不得立刻去找那些一起合作过的商行东家讨论此事的可行性:“絮儿,你老实告诉爹爹,这件事你筹谋了多久?可有人在背后……指点你?”
“爹爹,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些都是女儿前段时间随便想的,并没有跟任何人提到过。”温飞絮终于发现自己低估了爹爹的精明,也对,否则爹爹又怎么可能仅用了十年时间就将温记经营成现在的规模。
温兆看着温飞絮的目光有些复杂,对于这个从小娇养大的女儿,他一直是如珠如宝一般地疼爱,生怕她受半点委屈,因此也养出了她一身刁蛮任性却不失天真娇憨的小姐脾气。
可是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府数月,女儿竟然完全变了一个样儿,不仅褪去了身上的刁蛮任性,变得知书达理,在凌波酒楼一事上更是充分表现出了她在商场上的精明干练,实在不像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少女所能拥有的。
“絮儿,爹爹真是庆幸,你是爹爹的女儿,而不是爹爹的竞争对手,否则,只怕爹爹也要甘拜下风。”温兆心情大好地和温飞絮开起了玩笑。
言者无意,听者却有心,温飞絮何尝不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表现得太过激进,已经引起了爹爹的怀疑,可是为了温家的将来,她却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坚持下去,或者就让爹爹以为此事全是齐慕枫的主意?
温飞絮在心里盘算着,如果这样做能让爹爹彻底打消顾虑,站到齐慕枫这一边来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她原本的打算就是要让温家始终保持中立的态度,这才能够让那不消停的温国公府死心,也能让那些皇子打消对温家的觊觎之心。
“爹爹,您再这么夸下去,絮儿以后可再也不敢来您的书房了。”温飞絮满面娇羞地跺了跺脚,小女儿娇态显露无疑:“好嘛,絮儿承认,其实成立商盟一事是表哥的主意,絮儿只是把他说的话转达给爹爹。”子皓表哥,对不起啦,只能暂时把你推出来当挡箭牌了。
温兆闻言眼中的惊疑之色倒是消散了些,以他对这个侄儿的了解,此事定然是背后还有高人在指点,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岳父大人的提议还是那个安平王世子的主意。
如果是前者,他倒是可以尽快地去落实,可如果是后者,那他就该好好斟酌一下了。
“那个……爹爹,絮儿还有一事想求爹爹原谅。”温飞絮说完便提裙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