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飞絮在蒋府用完了午膳,才由蒋巧儿亲自送出府,相约以后定要时常走动,等马车驶离了蒋府,温飞絮便命车夫掉头往凌波酒楼去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那晚在林府的中年男子,竟然是蒋府的管家。温飞絮这才想起自己为何觉得那男子面熟,是因为前世她随父亲回到京城温国公府后不久,蒋湛平也被拔擢成了京官,蒋氏曾带着她和另外几位孙女亲自登门道贺。
温飞絮忽然皱眉,以当时陪都的情况,爹爹是因为捐了近半家产给朝廷赈灾才换来了温国公府的无限风光,这蒋湛平又是如何得到升官机会的呢?
这时温飞絮想到了那个深夜出现在林府的蒋府的管家,如果说蒋湛平跟林开是一伙儿的,那前世林开被判流放北地,齐慕枫没理由会放过蒋湛平啊。不知为何,温飞絮的心里一时极为不安。
等到了凌波酒楼,温飞絮一进入包厢,看到的不只是临水和照花,竟然还有齐慕枫在。
“世子为何会来?”温飞絮咬了咬唇,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个人,他却这样大咧咧地跑到了她面前,但眼前的情况,她不能怯场。
齐慕枫云淡风轻地递出了手中的册子:“你不是要看忠武将军的资料么,都在这里面。”
“这么点小事让照花姐姐跑一趟就好了,何必要亲自过来。”温飞絮小声嘟哝了一句,这才伸手接过。
齐慕枫却是义正言辞地道:“玲珑阁的资料从不外借。”
这本册子里非常详尽地记录了忠武将军的各个方面,其中就有提到在东市买的那处安置外室的宅子,温飞絮好奇地问:“那他在那里做什么呢?”
一问之下却发现齐慕枫的面色有些古怪,温飞絮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问题,突然满脸通红,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忠武将军他可有在那里接待外客。”
齐慕枫沉吟片刻:“忠武将军不过是一个致仕的散官,你为何会对他产生怀疑?”玲珑阁虽然负责收集消息,但也分不同的等级,忠武将军已经不在朝为官,自然只能算人这个等级,也就比普通百姓要重要一些,他需要一个监视忠武将军的理由。
“昨日有几位客人到温府恭贺,其中有两位在散席后匆匆去了忠武将军的外室家中。”温飞絮说着看了一眼照花,示意她将看到的情况跟齐慕枫说一下。
却见照花正以一种非常诡异的目光盯着齐慕枫,并没有接收到她的目光,忙唤了一声:“照花姐姐。”
照花这才回过神,语调平淡地将昨晚自己如何跟踪那两人到了那外室家中的事说了一遍。
“对了,世子可知陪都有几位姓林的将军?”温飞絮突然问道。
“据我所知,只有忠武将军一位。”齐慕枫很肯定地道。
温飞絮面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世子可还记得,前日我在林大人府上落水一事?”
齐慕枫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我和照花姐姐深夜潜入林大人府上,曾看到他与一个中年男子进了书房,今天我在陪都长史蒋大人府上看到了那个中年男子,他是蒋大人府上的管家。”
见齐慕枫面露深思,温飞絮继续道:“当时他是来给蒋大人传信的,说是林将军请蒋大人过府一叙。”话都说到这里,若是齐慕枫还不明白,那也就辜负他那个聪明的脑袋了。
“这一次多亏了你,否则子皓和行止只怕有性命之忧。”齐慕枫第一次真诚地与一个人道谢,也终于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
“真要说起来,还要多谢世子救了我,不然我怕是连报信的机会都没有。”温飞絮自嘲一笑,没想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前世将温家覆灭之人,还真是世事难料:“世子不必客气,子皓兄是我的表哥,行止兄也是我的朋友,更何况真要说起来,救了他们的是老天爷,不是么?”
齐慕枫和她相视而笑,谁能想到就在对方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老天爷竟然下了一场雨,生生毁了对方所有的布局,只能说人算不及天算。
回温府的马车上,温飞絮显得格外轻松,不管这忠武将军到底是不是真正操控陪都官粮被盗一事的真凶,林开、蒋湛平和这个忠武将军都已经引起了齐慕枫的注意,她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等温飞絮回了温府,温管家就迎了上来,说是林县令领了一大批衙役前来把老爷带走了,夫人得知此事情急之下晕了过去,这会儿李老大夫正在给夫人施针。
温飞絮面色急变,却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目光投向了温管家:“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日林县令给灾民派发了粮食后,今日一大早便有人出现了腹泻、呕吐的情况,林县令派了大夫给他们检查,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可那些灾民说除了咱们的粮食什么都没吃,所以林县令怀疑是咱们的粮食有问题。”
听到这里,温飞絮算是明白了,看来这位林县令背后的人还真是对这些粮食执着得很,这是想借林县令的手将它们据为己有。
“临水姐姐,影儿姐姐,我们分头行动,你们二人立刻去夫人院子里,临水姐姐负责一刻不离地守着夫人,影儿姐姐你轻功好,就暗中守着院子,别让那些碎嘴的惊扰了夫人,照花姐姐,我们去城外见见那些灾民。”
温管家忙劝阻:“大小姐,这样不妥,那些灾民现在闹得厉害,把咱们的粥棚都给掀翻了,你一个千金小姐独自前去,不安全,还是带上府里的家丁再去吧。”
“你们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跟他们发生冲突的。”温飞絮带着照花上了马车,赶车的长安忙调转车头往城外驶去。
照花见她眉头紧锁,又不发一言,心中焦急:“小姐,要不我们去玲珑阁找安平王世子,只要他肯站出来替温府作证,那些灾民定然不敢胡乱说话。”
“照花姐姐你先别急,此事我心中已经有主意了。”温飞絮心道,照花真是病急乱投医,只怕现在林县令背后的人巴不得把齐慕枫拉下水呢。
不多时,马车便到了城门口,只见城门内外都挤满了人,若非门口还有衙役守着,她都要分不清哪里是城里,哪里是城外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她的马车,高声道:“快看,是温府的马车,温府的人来了。”拥挤的人群顿时分开,让出了一条能够让马车通过的道来,温飞絮给守城的衙役检查了身份文牒,便被放行出了城。
隔了好远温飞絮还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城里的那些人在议论:“你们说来的人是谁?难道是温夫人?”
有的人则说:“不可能吧,不是说温夫人身怀有孕,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还有的人则说:“听说温老爷已经被林大人带走了,温家现在没个当家做主的,温夫人自然只能出来理事,难道还能躺得住么。”
“长安,停车。”温飞絮伸手拿过一旁的纱帽戴上,她可以容忍别人侮辱她,却绝不能容忍任何人诋毁温家,诋毁她的爹娘,他们不是想知道爹不在,还有谁能为温家顶门户么,那她就站出去让他们看看。
向来只服从她命令的长安这一回也忍不住劝说道:“小姐,这不安全,还是等到了粥棚,奴才再放您下车吧。”这一路上那些灾民都对他们的这辆车虎视眈眈,他绝不能让小姐陷入危险。
“这是命令。”温飞絮只说了三个字,长安却已经听出了她的坚决,轻轻地勒住缰绳,马儿小跑了几步,停了下来。
照花先温飞絮一步跳下马车,这一回温飞絮没有让她搀扶,自己踩着凳子下来,长安和照花一左一右护在她身侧,三人一步步朝温记粥棚的方向而去。
城里城外的人都有一瞬间的寂静,这会儿又跟炸了锅似的:“这……是谁啊?看这身量,怕是也就十岁吧,难道是温家的大小姐?”
“温家的大小姐?那不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么,看来这温府还真是没人了,弄个小丫头来能顶什么事儿。”
不管那些人怎么说,温飞絮三人已经到了温记粥棚,几个留在那里的伙计见了她纷纷迎了上来:“大小姐,您怎么来了?这地方脏乱得很,也不安全,您还是快回去吧。”一边说着,一边还朝着照花和长安使眼色。
“你们辛苦了,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们没受伤吧?”温飞絮见他们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灰,有的还有破损,忙关切地问道:“对了,怎么没看到安伯?”
被温飞絮尊称安伯的是这一次被派来温记粥棚主事的,他是温府的家奴,温飞絮对他自然多了一分关心。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敢说话,只围了个人墙将后面的棚子挡住了,可是以温飞絮现在的耳力又怎么听不到那里传来压抑的痛呼声呢:“还不让开,安伯是不是受伤了,快让我去看。”
几个伙计还想阻拦,就被照花和长安给叫住了:“让小姐去吧,你们要是拦着,小姐心里只会更难受。”照花说完默默地跟在了温飞絮身后,朝棚子走去。
“这些人真没有良心,要是没有咱们老爷和大小姐,他们早就饿死了。”几个伙计一边收拾着被砸的不成样子的粥棚,一边骂着那些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