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温飞絮睁开眼睛,便见高子皓坐在自己的床边,目光炯炯有神,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濒死之人看到了食物一般,不禁唬了一跳:“表哥,你这是何意?”难道昨日表哥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睡不着打算找自己聊天?
温飞絮暗忖自己是不是睡得太死了,竟然漠视了表哥情窦初开的心情,毕竟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高子皓头一回对哪家姑娘如此上心呢,她这个做表妹的怎么也得从精神上和行动上支持一下。
“絮儿,我或许得在马家寨多呆一阵了,昨夜我已经派人传信给李山,他会带人在山下接应你,一会儿你下山后就随他去庄子里住上一阵,等这儿的事情解决了我便去寻你,到时咱们再继续上路。”高子皓的表情再无半分平日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严肃认真。
温飞絮一愣:“可是出什么事了?不如我留下来帮你。”
“不成,你不会武功,留下来太危险了。”让温飞絮离开是高子皓和内应共同商议后的决定,既然是敌暗我明,有高子皓一人留在马家寨做诱饵便已足够,若是多了温飞絮,少不得他们还要分出人手和精力去保护她,万一让人发现温飞絮是他们的软肋将她拿住,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温飞絮不是迂腐之人,既然高子皓说了不需要她帮忙,那她也落得轻松,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虽然不是君子,却也知道自己的斤两,真要是有高手,自己的这点儿微末道行和他们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也好,那絮儿便在李家庄等表哥凯旋。”
“对了,柔柔和崇志他们都没事吧。”温飞絮忽然想起昨日之事,推被坐起,准备下床洗漱后就去看看他们。
“崇志?崇志他怎么了?”高子皓一脸纳罕:“我昨晚并未看到他啊。”他昨天与内应分开后便寻机潜进了马柔柔的房间,确定她无事后便离开了:“你不说我还没觉得奇怪,昨日不仅没看到崇志,就连马崇杰我也没看到。”
温飞絮暗道一声:“糟糕。”手上的动作却是加快了,难不成这马玉婷丧心病狂,不仅对马柔柔下了手,就连马崇志和马崇杰也没有放过?两人连早膳都顾不上享用,便急急忙忙地赶去了马家寨的主院。
“高公子还请在此处稍待片刻,容小的进去通报一声。”如今高子皓乃是朝廷派来的使者身份也算是公开了,不过想要进入马家寨的主院还是得得到主人的准许。
“请便。”高子皓客气了一声,温飞絮则直接没有说话,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多时便有一个丫鬟模样的人从里面走出来,见到高子皓和温飞絮后忙向二人福了一礼:“高公子、徐公子,我家夫人请你们进去。”
夫人?高子皓和温飞絮对视一眼,众所周知马老将军并未娶正妻,马煜武和马煜文乃是由他的侍妾所生,而马煜文至今尚未娶妻,想来在这马家寨里能称得上夫人的也就只有马煜武的妻子穆氏了。
“有劳这位姐姐了。”高子皓和温飞絮抱拳回礼,跟在丫鬟的身后往院子里走,高子皓边走边捡些趣事来说,不多时便与那丫鬟相谈甚欢,将话题转移到了马崇杰和马崇志两人身上。
“咦,崇杰少爷和崇志少爷?”那丫鬟摇了摇头:“奴婢还未曾见到两位少爷,平日里这个时辰,大少爷应该在后山跟着老当家习武,至于三少爷,只怕不睡到日晒三竿是不会起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温飞絮越发确定马崇杰和马崇志是失踪了,否则依他二人对马柔柔的在意程度,知道她受了伤怎么可能还有心情习武睡觉,合该一整晚都守在她的床边出谋划策着要替她报仇雪恨才是。
“夫人,高公子和徐公子到了。”丫鬟敲了敲门,向里头的马夫人禀告一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头又有一个丫鬟走了出来,礼数周全地向高子皓与温飞絮福礼:“高公子、徐公子里边请。”端的是一番大家做派。
温飞絮暗忖,若非她记得自己是身处马家寨,几乎要以为是在哪户高门贵府做客,这才依稀记起齐慕枫送来的信上曾提过马煜文的夫人穆氏,似乎是位出身将门的大家闺秀。
丫鬟领着高子皓和温飞絮进了花厅,便见穆氏已端坐在主座上,似在等候他们的到来,两人忙恭敬地向她抱拳作揖:“高子皓(徐斐)见过夫人。”
“高公子、徐公子,快请坐。”穆氏含笑受了他们的礼,招呼丫鬟给他们上茶:“两位公子来马家寨有些日子了,妾身身为当家夫人却一直未曾好好招待,实在是怠慢了贵客。”
“哪里哪里,夫人乃是寨中唯一的当家女眷,偌大一个马家寨全靠夫人在操持打点,在下与子皓兄又岂能为夫人徒增烦扰。”温飞絮知道高子皓最不耐烦与人虚与委蛇,只得硬着头皮接过了话头。
穆氏闻言看向温飞絮的目光格外温和:“听徐公子这话似乎对操持家业颇有心得。”
“不才家中行商,于各处略有薄产,家父常年在外巡视,家中便由母亲一力操持,在下自小看多了,自然感同身受。”温飞絮没防备,随口说了些旧事,说完才想到此刻自己是徐斐而不是温飞絮。
穆氏轻啜了口茶,用帕子点了点嘴角,意有所指道:“没想到徐公子你小小年纪,不仅为人古道热肠,还十分孝顺。”
温飞絮口称不敢当,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羞赧,心下却是直犯嘀咕:怎么觉得这马夫人今日是盯上自己了,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无一不是在夸奖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昨日救了马柔柔的缘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高子皓被冷落在一旁,倒是看出了些许端倪,这马夫人似乎正在不遗余力地了解絮儿的家中情况,莫非是对絮儿有什么企图不成?
不知怎的,高子皓忽然想起那次在林中,马柔柔冲着絮儿大喊要将她掳回去当压寨夫君的事,想要去端茶盏的手猛地一抖,不慎将茶盏碰翻,茶汤顿时溅湿了他的手以及衣服。
高子皓忙站起来抱拳作揖:“马夫人抱歉,在下失礼了。”
“无妨,高公子没被烫伤便是万幸,”穆氏让丫鬟将打翻的茶盏收拾了:“我看高公子与我家杰儿身形相仿,不如让丫鬟带公子去找杰儿要身干净的衣服换下。”
温飞絮一听顿觉高子皓此举高明,不管能不能见到马崇杰,至少能确定他是否在房间,若是让马夫人知道他一夜未归,进而产生怀疑就更好了。温飞絮不禁开始思考,自己是否也该失手一回,好借故去马崇志的房间探探虚实,可转念一想,自己与马崇志身形不符,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是否太麻烦夫人了。”高子皓委婉推辞道,也不知这马夫人究竟是何用意,他怎么能将絮儿一个人留在这里。
穆氏含笑道:“如今时值中秋,不比盛夏酷暑难耐,高公子穿着湿衣服出门容易着凉,平日里常听杰儿、志儿提起两位公子,说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想来杰儿也是不介意的。”
“如此,便多谢夫人了。”高子皓本想继续推辞,但见温飞絮一直在朝他使眼色,心中一时有种说不出的烦躁,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那个名唤朱儿的丫鬟已走到高子皓身边。
“高公子请随奴婢来。”
高子皓只得讪讪起身辞别马夫人:“有劳这位姐姐了。”
等高子皓离开后,花厅里便只剩下穆氏与温飞絮两人对坐,温飞絮低眉敛眸,静坐品茗,眉宇间不见半分浮躁,面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容。
“昨日之事,妾身还未多谢徐公子挺身而出救了小女。”穆氏对温飞絮颇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意思。可一想到马家寨如今已接受朝廷招安,很快便要成为朝廷重臣,而这徐斐不过一介布衣,且商贾出身,又觉得委屈了柔儿。
“夫人谬赞了,在下与两位马公子一见如故,亲如兄弟,自然也把马小姐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妹妹有难,做哥哥的又岂能袖手旁观。”温飞絮虽然不懂穆氏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但本能地开始警惕起来。
妹妹?穆氏一愣,这徐斐的表现怎么与她所设想的完全不同:“不知徐公子家中可有其他兄弟姊妹?”
“并无,在下乃是家中独子,父亲与母亲感情甚笃,相约白首。”
“徐夫人真是好福气。”穆氏面上的笑容再度真诚了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便是寻常百姓家有了些许余钱也不免想着纳一房美妾,享受齐人之福,这徐家家财万贯,府里倒是干净,若是以后柔儿嫁过去便是当家少夫人,也无需担心那些后院的乌烟瘴气。
温飞絮微微一笑:“在下也十分向往父母之间的这种感情。”
穆氏闻言更是笑得一脸高华:“那徐公子觉得我家柔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