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高子皓出了院子,阮妈妈才掀开床帘,里面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丫头跳下了床:“今儿个多亏了萍儿,才能骗过表少爷那么精明的人。”
被唤作萍儿的丫头腼腆地笑了:“妈妈快别说了,小姐还在等咱们呢。”萍儿也是照花买来的丫环之一,她的本事便是口技,方才高氏的声音便是出自她的口中。
温飞絮好不容易进了高氏的房间,阮妈妈看她全身都湿透了,忙取来了干衣服给她换上,又让萍儿去烧水让她好好泡个澡,自己则去小厨房给温飞絮煮姜汤。
这一通忙活下来,温飞絮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或许是上辈子掉进了荷花池的缘故,她对水有种天生的恐惧,这么长时间泡在水里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阮妈妈,表哥已经知道我悄悄回府的事了,我怕是不能在府里呆着了。”温飞絮喝着姜汤慢慢说着。
阮妈妈一愣,这好端端的计划竟然出了变数:“那接下来小姐打算怎么办?”
“阮妈妈放心,表哥今日既然已经被萍儿骗了过去,想必暂时是不会怀疑娘亲不在府中的。我这几日会在凌波酒楼暂住,到时府中若是有事阮妈妈可以让萍儿到那里去找我。”
阮妈妈和萍儿点头应了。
明日爹爹便会前往温国公府报喜,若她所料不错,温蒋氏定不会放过这个下手的最好时机,这一回她定要揪出那毒妇的真面目。
此刻京城琳琅阁中,温兆来不及休息,便召来了粮行掌柜详细询问了情况,得知今年派去收粮的伙计带回了消息。说是雨水充沛,南方的稻米长势喜人,看着是个大丰年,那些农户想着等下一批再存粮,所以愿意把这一批的粮食尽数卖给粮行,价钱也公道。
“伙计不敢私下做主,这才将消息传了回来,不知东家可要尽数收了这些粮食?”粮行的掌柜请示道。
京城中的粮行其实并没有多少盈利,因为京城多高门,高门大多有自己的农庄田地种植粮食供给,并不需要向粮行购买,所以这些粮食大多是供给给那些京城中的平民百姓,收多了卖不出去也只能堆在粮仓里烂掉。
温兆是商人,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可他想到临出门前絮儿告诉他若有机会定要多收粮食,越多越好的话,倒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这段日子他越来越喜欢和絮儿说一些生意上的事,而絮儿也表现出她在这方面的智慧,让他逐渐相信她所说的话大多都有自己的目的。
思考了片刻,温兆道:“朱掌柜,除去之前拨给伙计的那笔银子,再从账上拨五万两,你多派几批人去收粮,不过咱们粮行的信誉不能丢,定是要收好的粮食,可不能让人以次充好。”
粮行的掌柜退下后,温兆便召来京城琳琅阁的钱掌柜,命他从库里取出几件精致摆件,打算明日前往温国公府和高府时孝敬给父亲和岳父,等一切都准备就绪,温兆这上床歇了。
温飞絮则在高氏床上躺了半宿,直到半夜照花进了府,这才带着她回到了凌波酒楼,一路上照花将她在李老大夫那儿打听到的情况一一细说了。得知那个青楼女子似乎因为食用了寒性的食物,出现了小产的迹象。
温飞絮皱眉:“让魏明那边做好准备,后日不管温蒋氏动不动手,都把打胎药给那个姑娘服下。”人命关天,若是不注意很可能会害了那女子一条性命,温飞絮自问做不到那般铁石心肠。
“是,小姐。”
第二日,正赶上朝廷沐休,温兆命伙计将准备好的东西装在马车上,前往温国公府。
门口的小厮见到他忙进去通报,不多时温国公府的管家便迎了出来:“见过二少爷。”
温兆点了点头:“明叔好久不见了,身子骨可还好。”
温国公府的管家温明心中一暖:“老奴一切都好,多年不见,二少爷越发俊朗了,不知二少奶奶和孙小姐可好,怎么没跟您一同回府,老爷他常常念着你们呢。”
温兆脚步一顿,怕是这偌大的温国公府也就只有父亲才会偶尔念着他们吧:“今日沐休,父亲可在府中?”
“在,在,昨日是二夫人的祭日,每年这一日老爷都歇在书房,这会儿定是已经起了。”
温兆跟着温管家向温国公的书房走去,沿途的花花草草、亭台楼阁已然不是十年前的模样,不由心中叹息,终究物是人非,娘亲已逝,这里只是温国公府,而不是他的家。
正说着,温国公的书房便到了,温管家上前敲了门,里面便传来了声音:“进来。”
温管家替温兆拉开门,自己便留在了门外,等温兆走了进去,温管家关上门,眼中也是泛着泪花:已经整整十年啦。
温兆走到内间,便冲着太师椅上坐着的温国公跪了下去:“父亲,不孝儿子温兆回来了。”
温国公拿着书的手一松,似是不敢相信地站了起来:“你…你是兆儿?”
温兆膝行到温国公的书桌前,再次叩首:“儿子不孝,未能为父亲分忧。”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温国公快步走到温兆身边将他扶了起来,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容,想起过早离世的爱妾不禁老泪纵横:“兆儿,你与你娘亲越发像了。”
“哦?我怎么不知道兆儿与我这般相像。”一道女声突然从温兆身后响起。
温兆一回头便看到温管家为难地站在门口,而他的前面则站着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正是他的嫡母温国公夫人温蒋氏:“见过母亲。”
温蒋氏微扬着下巴走到了温国公的身边,低头便看到书桌上一幅美人肖像,可不正是林菀月那个贱人,心中不由暗恨:这个女人,当真是死了还不消停。
面上却带着笑:“兆儿怎的今日回来了,也不事先来个信,母亲都没有准备。”
温兆面上带着恭敬的笑容:“回母亲的话,兆儿此番前来是为了向父亲母亲报喜,高氏已有四月身孕,想必不久后便能给父亲母亲添个孙子了。”
温国公闻言大喜,竟不顾蒋氏在场便对着桌上的肖像道:“月儿你可听到了,兆儿有后了,咱们有孙子了。”
气得蒋氏眼中的恨意更是浓了一分,自己的儿子儿媳给他添了嫡孙、嫡孙女也好几个了,怎么从不见他这般高兴,如今不过是个庶子媳妇有孕,竟这般得意忘形,失了国公爷的体统。
林菀月这贱人果然是克她的,就连她生的儿子,找的儿媳也是,真不知道温府里那些人在做什么,怎么会让高氏怀了身孕。
蒋氏袖子中的手死死地攥着,硬是挤出了一抹笑容:“真是恭喜老爷又要当祖父了,这兆儿也是,守得云开见明月,高氏自从生了絮儿那丫头得有九年了吧,总算是怀上了。”九年都没生得出来,如今不过是有了,生不生的下来还尤未可知呢。
温兆面有愧色:“正是,都是兆儿平日里太过忙碌,才忽略了高氏,索性如今府中的事都有絮儿打理,儿子也能放心了。”
温蒋氏闻言心中一喜,温飞絮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如今温兆不在府中,高氏又不管事,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出于小心谨慎,蒋氏故意问道:“絮儿如今这般能干,怎么不带她一同回来?这么多年没见,我也甚是想念她。”
温国公府难得听到妻子这般关怀兆儿的情况,倒是甚感安慰。
“絮儿听说昨日是姨娘的祭日,便亲自去了横山寺为姨娘点长明灯,因着高氏这一胎怀得辛苦,絮儿说是要在山上斋戒七日,为高氏和腹中的胎儿祈福。”温兆听蒋氏提到絮儿,便老实地回答道。
“好啊,絮儿真是有心了,你和高氏将她教得很好。”温国公一听顿时对温飞絮大加赞赏。
蒋氏听在耳中却是记在心里,原来如今温府里只有高氏一个正经主子在,是个好机会。她今日便要传信给那几人,让她们想个法子落了这孽种。
这样想着,蒋氏面上的笑容越发慈爱,看着温兆道:“兆儿难得回来,我让人去将客房收拾出来,今日便在府中住下。”
温兆心中哂笑,想他一个国公府的少爷,明明有自己的院子,却是只能住在客房,当真是可笑,便推辞道:“多谢母亲盛情,儿子还要到岳父家告知这个好消息,就不在府中多留了。”
想走?那怎么行,就算要走也得过了明日。
蒋氏打定了主意要拖住温兆,见温兆这边说不通便将主意打到了温国公身上:“老爷,兆儿难得回来一趟,却是急着要走,这若是让外人看到了可不是要以为我这做嫡母的容不下他。”见温国公果然面露迟疑,蒋氏趁热打铁道:“不如明日咱们在府中设宴为兆儿饯行,也算是给我全了脸面。”
见蒋氏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温兆便知不能推脱,口称:“多谢母亲慈爱,一切听凭母亲的安排。”这才得了蒋氏的允准,告辞前往高府。
而他走后,蒋氏也离了温国公的书房,匆匆招来心腹嬷嬷耳语了几句,便见那嬷嬷脸色深沉地点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