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乞巧节,也是凌波酒楼再次开张的日子,还未入夜温飞絮便带着临水和照花出府来了凌波酒楼,周掌柜正在楼下迎客,得知温飞絮进了包厢,这才匆匆忙忙地上了楼。
“见过东家。”周掌柜满面笑容,这还是他头一回看到凌波酒楼的生意这么火爆,这客人一拨拨地往里走,愣是没见有人出去的,这回他可彻底服了这位东家了。
“周掌柜,事情安排的如何?”
“回东家,都安排好了,得知咱们凌波酒楼要重新开张,不少老客人早早就订好了包厢,今日又是乞巧佳节,听说咱们酒楼有猜灯谜送花灯的活动,不少年轻的公子和姑娘都来参加,您瞧,这会儿大厅里都快坐满了。”
温飞絮命人在凌波酒楼的顶上挂满了一个个花灯,下面系着号码牌,等客人入席后便有跑堂小二将菜单和抓阄筒子送上,客人抓到了哪个号码便猜哪个号码的灯谜,若是猜中,小二便将花灯取下送给客人。
“周掌柜,坐席满了便不用再引客人进来了,万一引起客人不满那就得不偿失了。”温飞絮淡淡地吩咐道:“让小二都机灵着点儿,若是花灯送出去了立刻补上。另外今日花费满五十两银子的客人,每人送一盏花灯。”
周掌柜得了吩咐,心中暗暗赞叹,东家这招揽客人的法子,别出心裁不说,更是给酒楼添了不少回头客,以后酒楼的生意定是更上一层楼,忙不迭地就下楼安排去了。
“小姐,你快看,今日碧水湖真美啊。”临水打开包厢的窗户,痴痴望着碧水湖中一个个的河灯。
温飞絮向窗外看去,原来不知不觉地天已经黑了,那么酒楼的压轴大戏也该开始了,果然不多时,酒楼的大厅就突然暗了下来。
临水咋咋呼呼地道:“这是怎么啦?”
大厅的角落被轻纱遮掩的某处,突然亮起了烛火,隐约能看到里面一个窈窕的身影。一道裂帛般的声音响起,顿时整个大厅的嘈杂声不再,只余下悠扬的琵琶声散开,竟是时下最为文人所称道的《春江花月夜》。
直到琵琶声散去,大厅的灯火重新亮起,堂中诸人才逐渐回过神,纱帘掀起,一个妙龄女子轻纱遮面抱着琵琶起身向众人行礼,便有见多识广之人已经叫出了阮娘子的名字。
温飞絮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一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果真不愧为前世的宫廷乐师,这阮娘子的琴技当真高超,也不辜负自己为她谱的这首曲子。
一下子整个大厅都轰动了,多少豪门公子一掷千金想求阮娘子一曲,她都不为所动,今日竟会来这小小的凌波酒楼弹奏,顿时众人纷纷猜测起凌波酒楼新东家的身份来。
临水嘟哝了一声:“这曲子可是小姐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谱出来的,倒是便宜了这个阮娘子。”
温飞絮却是不在意,今晚过后凌波酒楼注定会成为陪都城最好的酒楼,这便够了。
“小姐,今儿街上可热闹了,咱们也去碧水湖边放花灯吧,我特意让杨姨做的荷花灯,可漂亮了,听说晚些时候碧水湖边还有放烟火,咱们早些去也能找个好地方。”
想着这些日子温府的内鬼清理了,酒楼的事情也了了,温飞絮心中轻松了不少,倒是被临水勾起了小孩子心性:“那就走吧。”
考虑到周掌柜定是在忙,温飞絮也就没去打扰他,只让小二替自己给周掌柜传了个话,便带着临水照花从酒楼后门离开。
三人沿着繁华的街道朝碧水湖边走,临水眼馋路边的小吃,不多时手上就捧了一堆,还分给了照花帮忙提着,最后温飞絮不得不分担了花灯。
正当三人笑作一团,温飞絮远远地就看到了高子皓和齐慕枫,正要拉着临水和照花避开,就被高子皓给扬声叫住了:“斐弟。”
温飞絮只好停了脚步,抬手作揖:“子皓兄,世子。”
齐慕枫扬唇:“斐弟,好久不见,本想和子皓到凌波酒楼寻你,没想到竟然在路上就碰上了,看来咱们真是有缘。”
前两日她清理门户以后倒是一直没遇到高子皓,没想到他竟然和齐慕枫在一起。想到这里,温飞絮呵呵一笑:“世子什么时候来的陪都,也不让小弟一尽地主之谊。”
“今日碧水湖有烟火盛会,我与子皓正要前往一观,”齐慕枫看向温飞絮手中的荷花灯:“看斐弟的样子,莫不是去碧水湖边放灯?”
“正是。”温飞絮突然想到此时自己是男子打扮,这放河灯大多是姑娘才会做的,不由解释道:“听闻乞巧节放河灯许愿颇为灵验,在下便与小厮一同放河灯遥祝父母安康。”
“原来如此,还是斐弟想得周到,世子,不如我们也一同前往如何?”高子皓突然笑吟吟地插话道。
温飞絮这才想起,面前这两个人才是真正的出门在外,当下自然无法拒绝。
于是一行三人变成了五人,临水照花不知何时被挤到了身后,留下温飞絮被高子皓和齐慕枫夹在中间,一路朝碧水湖边而去。
许是高子皓与齐慕枫的容貌过分出众,一路上不少年轻女子大胆向他们投掷丝帕香果,齐慕枫与高子皓对视一眼,分别拉住温飞絮的一只手,运上轻功远离了这些人。
等温飞絮回过神来,三人已经落在碧水湖边僻静处,温飞絮挣开了与两人紧握的手,转头看向高子皓:“这里地处偏僻,我那两个小厮怕是找不到,不如子皓兄与世子在此等候,我去寻他们。”
高子皓却是挡住了她:“我去将他们带来便是。”留下温飞絮与齐慕枫二人。
与一个陌生男子这般独处温飞絮有些尴尬,心里不由暗恨高子皓怎么走的这般放心,难不成是忘记了自己可是个姑娘家么。
倒是齐慕枫颇为坦然地向温飞絮伸出手:“不知斐弟这荷花灯可否舍与我一盏。”
自然是没什么舍不得的,她也并没有什么祈愿的心情,温飞絮想着便将自己的那盏荷花灯递给他。
齐慕枫并没有拿住花灯,而是顺势握住了温飞絮的手:“斐弟对我好像颇为警戒,莫非我做过让斐弟害怕的事?”
温飞絮一愣,顿时面色绯红:“请世子自重。”
齐慕枫不仅没有放手,反而向温飞絮的方向走了两步,两人距离更近几分,呼吸声清晰可闻。
齐慕枫突然低笑了起来:“你果然在怕我。”肯定的语气倒是让温飞絮一时说不出话来。
前世温国公府的下场历历在目,即便她并不把那些人当做她的亲人,但这样的雷霆手段,难道不让人害怕么?所以她确实是怕他的,温飞絮这样说服着自己:“世子身份尊贵,在下不过一介商贾,不敢随意攀附,污了世子的英名。”
“那如果我愿意让你攀附呢?”齐慕枫忽然开口:“你愿意么?”
温飞絮猛地抬起头,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已经过分接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却忘了身后就是碧水湖,脚下不稳人便向后倒去:“啊。”
齐慕枫用力一拉,温飞絮整个人便落入了他的怀中。
惊魂甫定,温飞絮下意识地就伸手环抱住了齐慕枫,脸贴在了他的胸口,大口喘息起来,方才她几乎以为回到了前世,她在温国公府的荷花池落水的那一幕。
良久,温飞絮才平复了呼吸,松开了手,只是面上的红霞却是无法遮掩,她只能庆幸现在天黑,齐慕枫应该看不出来:“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两次。”齐慕枫淡淡道。
什么两次?温飞絮呆呆地看着齐慕枫,忽然想到他说的应该是上回在凌波酒楼,他也曾救了她一次的事:“是,多谢世子两次救命之恩。”
“嗯,你打算怎么还?”
温飞絮不禁气结,不是应该施恩不图报么?这位世子怎的不按常理出牌:“不知世子想让在下如何偿还?”
“我姓齐名慕枫。”
温飞絮此刻才发现,齐慕枫在她面前似乎一直都是用的“我”这个字,不禁咬了咬唇:“世子这是何意?”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齐慕枫很是坦然,然后继续盯着温飞絮:“若是不习惯,你可以先练习一下。”
“你们在说什么?”高子皓突然领着临水和照花出现在两人身后。
温飞絮从未如此刻般感激高子皓的到来:“无事,世子想要放河灯,我在追问世子的心愿。”
高子皓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齐慕枫一眼:“他这个人无趣的紧,约莫只会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不过放河灯听起来颇为有趣,我也来凑个热闹。”
温飞絮面色微变,她光记着再过不久南方会有洪水,却忘记了,前世这个时候圣上召安平王爷回京述职,安平王爷在途经江南道时遇洪灾,生死不明。
三人拿着荷花灯走至湖边,齐慕枫掏出火折子将灯点燃,三人默默祝祷一番,将花灯放至河中,看着它们随波而去。
这时,天空中忽然划过几道火焰,一时间火树银花,绚丽无比,许是心中装着事,温飞絮脚下的步子有些踌躇。
她只觉身子一轻,人已经退离了湖边:“多谢世子。”
四目相对,齐慕枫清冷如谪仙般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笑容:“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温飞絮一愣,藏在心中的话忽然脱口而出:“世子,若是信我,请尽力拖延今上让安平王爷回京述职的旨意,另南方雨水过多或有不妥,还请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