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贵妃拿着药丸回到钟粹宫,却发狠地将手边的茶盏挥落,身边的宫女连大气不敢出,慌忙跪倒在地。
“母妃您这是怎么了?”齐慕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向高贵优雅的母妃会有如此暴躁的一面。
“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叶贵妃微微皱眉,拂袖:“你们都下去吧。”
“把衣服脱了。”叶贵妃沉声吩咐。
齐慕迩一愣:“母妃您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叶贵妃拔高声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瞒我,是,母妃是不懂武功,但你别忘了,咱们叶家多的是暗卫,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被千年玄铁所伤会有什么症状。”
被千年玄铁所伤,如果没有解药伤口会血流不止,伤口周围的皮肤会像中毒一样发黑,并且逐渐蔓延。
“母妃……”齐慕迩嘴唇嚅嗫着,低头看向受伤的手臂。
叶贵妃将温飞絮给的药丸放到桌子上:“听母妃的话,把解药吃了,从此绝了那个念头。”
“不,母妃。”齐慕迩猛地抬起头:“儿臣喜欢雨齐郡主。”
回应他的是叶贵妃重重的一巴掌:“你清醒一点,雨齐郡主根本就不喜欢你,否则就不会用这颗解药换出宫的机会。”
齐慕迩面色苍白,其实这一点在温飞絮要横刀自刎,保全清白时他就知道,可也正是那日强烈的震撼让他明白,他是真的喜欢雨齐郡主。
叶贵妃终究心疼儿子,见齐慕迩一脸痛苦,心也软了:“皇儿,母妃也是过来人,知道爱而不得的痛苦,母妃这是心疼你啊。”
齐慕迩的眼中闪过痛苦:“可是母妃,儿臣只要一想到会有其他人得到她,儿臣的心就好痛,好痛。”
叶贵妃似有所感,忽然一脸决绝:“那就杀了她,只要杀了她就没人能得到她,皇儿也就不必痛苦了。”
“不,母妃,儿臣绝不会伤害她,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齐慕迩看向叶贵妃,斩钉截铁道:“此事儿臣心中自有决断,还请母妃谨记。”
见齐慕迩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叶贵妃颓然坐下:“他跟本宫真像,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也不愿退缩。”
钟粹宫烛光摇曳,出现一个黑影:“娘娘不必多虑,属下这就为娘娘除去后患。”
“不,她是皇儿第一个喜欢的人,”叶贵妃拭去眼角的泪痕,眼中闪过厉色:“你说的不错,雨齐郡主非死不可,但必须想个万无一失的方法,不能让皇儿看出破绽,本宫不想因为一个丫头伤了母子间的感情。”
“娘娘,原定于三月的春猎不是因为春闱而改期了么,不如……”
春猎,围场,野兽,叶贵妃眉心微蹙,倒是个杀人于无形的好地方,只是以雨齐郡主的性格,她会参加这样有危险性的活动么。
“好,到时你安排人在围场伏击,记得弄得自然些,别让皇儿察觉。”为了齐慕迩,叶贵妃决定铤而走险。
“属下遵命。”暗卫领命迅速消失。
齐慕迩回到皇子殿,从胸口掏出叶贵妃给他的药瓶,只觉心痛得无法呼吸,难道她真的这么恨自己?
那又如何,齐慕迩眼中闪过坚定,即便她现在不喜欢自己,但只要将她抢到身边,终有一日她定会臣服。
齐慕迩取出药丸服下,解药刚一下肚,他手臂上的血就慢慢止住了,只是伤口周围蔓延开的黑色印记却无法消失,看着着实有些许狰狞。
“这是你给本皇子的印记,此生你都是本皇子的。”齐慕迩抚摸着伤口,恍惚间竟然看到温飞絮的脸。
“死人了,死人了,”半夜齐雨柔尖叫着醒来,一把抱住坐在床边的温飞絮:“雨齐姐姐,我做了个噩梦,梦到昨天那个宫女死了,好可怕。”
温飞絮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公主放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齐雨柔听出她话中的端倪,颤抖着道:“所以那个宫女真的死了?”
温飞絮不想骗她,轻轻点了点头:“今日贵妃娘娘在宫中遇刺,她为保护贵妃娘娘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娘娘承诺会厚葬她。”
“真的吗?”齐雨柔疑惑道:“姐姐不是怀疑她是刺客的同党么?”
“是我搞错了。”温飞絮淡淡一笑。刚刚天牢传来消息,刺客咬舌自尽,不管真相如何,一切已经死无对证。
“既然刺客已经抓到,宫里就安全了,我终于能安心睡个好觉了。”齐雨柔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温飞絮心道:是啊,宫禁一解除她就能回家了,这几天没回家爹娘一定都很担心,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脖子上的伤口,才能不让娘亲担心。
不过显然她的担心有些多余,翌日她坐着马车回温国公府,同行的图公公取出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雨齐郡主蕙质兰心,忠不避危,护驾有功,特封为一品皇郡主,赐皇郡主金牌,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臣女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温飞絮惊讶地提裙跪下。
图公公将圣旨交到温飞絮手上:“恭喜皇郡主,不知咱家可否进府讨杯水酒喝?”
“自然,公公里边请。”闻讯赶来的温平立刻喧宾夺主,温飞絮也不介意,她还沉浸在这个惊天荣耀中。
一品皇郡主位比公主,大齐建国以来,她是第一个被封为一品皇郡主的女子,可以说有了这个称号她就成为了半个皇家人。
而妙就妙在这半个上,大齐律例驸马尚公主后不得入朝议事,但是一品皇郡主却不受限制,简单来说就是既享受公主的待遇,却不承担公主的责任。
等等,温飞絮回过神,她充其量只是救了齐雨柔,怎么就成了救驾,皇上的这道圣旨分明是混淆视听。
温飞絮正想找图公公问个究竟,就见他已被国公府的人迎了进去,她心道算了,反正明日要入宫谢恩,到时就清楚了。
温飞絮一回到房间,临水和照花忙迎了上来:“小姐,您可回来了。”
“奴婢给皇郡主请安,郡主千岁千千岁。”两人对视一眼,福身行礼。
“你们怎么也来打趣我。”温飞絮无奈道。
临水掩唇偷笑:“这怎么叫打趣,我们是恭喜小姐,小姐如今是正一品皇郡主,我们自然要好好巴结。”
“好,既如此,本郡主现在累了,想洗热水澡,你们还不快去准备。”温飞絮也不跟她们客气。
“有有有,早准备好了,我这就让人把热水抬来。”临水匆匆出门。
照花皱眉道:“小姐,您受伤了。”
温飞絮环顾四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照花姐姐切莫声张,我只是小伤不碍事的。”
她不顾太医的反对拆了纱布,就是不想让娘亲知道,没想到还是被照花发现。
照花替温飞絮仔细检查伤口,松了口气:“幸好小姐及时服了解药,否则只怕要留下疤痕。”
“千年玄铁的匕首太锋利,我也没想到会误伤自己。”温飞絮苦笑。
“小姐还是心太软,那种人就该让他血尽人亡。”照花听温飞絮说完事情的原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温飞絮不明所以:“这话要是从临水嘴里说出来,我一点都不奇怪,可从你嘴里说出来,实在匪夷所思,姐姐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
“那是因为小姐不知道,二皇子在江南道做了什么。”照花将一封信递给温飞絮:“小姐您看看吧。”
温飞絮一眼认出,信是江南道的冯逊送来的,这个月因为住在国公府,她便让照花负责接收往来信件。
“信里写了什么?”温飞絮展信一阅,不禁怒火中烧:“这个混蛋。”
原来齐慕迩在巡视江南道期间,竟然暗中收受贿赂,贪污了朝廷拨给江南道用于灾后重建的赈灾银。
温飞絮将冯逊、黄旺和邱吉留在江南道,一方面为了让他们稳定江南道的经济,一方面也是趁江南道百废待兴之际,建立一个属于她的消息渠道,可没想到得到的第一个消息会是这样的。
“小姐,冯逊搜集到了不少罪证,足以给二皇子定罪,咱们是不是寻个合适的机会……”照花心急如焚。
温飞絮摇了摇头:“没这么简单,齐慕迩已经受了封赏,若是在此时揭穿此事,无异于在打皇上的脸。”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袖手旁观,齐慕迩不仅贪污赈灾银,还以灾民哄抢朝廷物资的名义,杀了好多人,真是死不足惜。”
温飞絮见照花对齐慕迩动了杀心不禁心中一颤,虽然猜到照花身世不寻常,但听她将人命视作草芥,一张口就是杀人,难免有些不舒服。
“小姐,可以洗澡了。”临水及时出现,打断温飞絮和照花之间沉默的气氛。
温飞絮勉强扯出一抹笑:“临水姐姐,一会儿你帮我去给娘亲告罪,就说我想好好休息一下,等睡醒了再去给娘亲请安。”
“是,小姐,”临水见她面露疲惫,不由道:“可惜国公府里也不消停,要是能回到仁济伯府才轻松呢。”
“你胡说什么呢,还不快去给小姐铺床。”照花猛地朝临水使眼色。
临水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捂住嘴:“我这就去。”
“站住,”温飞絮秀眉微蹙:“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