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孟行止刚入宫给太子齐慕毅作伴读时与他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因为颜皇后有心拉拢宁寿侯府,所以即使齐慕毅对孟行止不奉承、不巴结自己的态度感到恼怒,更亲近另外两个伴读,至少在明面上还是会做到不偏不倚。
后来齐慕枫奉诏入宫,与孟行止一见如故,颜皇后想要通过孟行止与齐慕枫的关系搭上安平王府,更是有心将孟行止培养成齐慕毅的心腹,甚至让他住进了东宫的侧殿,与齐慕毅同吃同住。
然而世事难料,三年前刚及笄的宁寿侯府庶女孟涵蕴竟在选秀中得蒙圣宠脱颖而出,三年来不仅在宫中站稳了脚跟,更是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四妃之中贤妃的位置。
这让颜皇后有了巨大的危机感,因为孟涵蕴如今不过二九芳华,尚无子嗣便如此风光。皇上又正值盛年,若是让她诞下子嗣,再加封贵妃,那这孟涵蕴岂不是要与她这个正宫分庭抗礼。
同样忌惮孟涵蕴的还有二皇子齐慕迩的母亲叶贵妃,她是四妃之首,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个新人取代。
颜皇后和叶贵妃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心照不宣地联起手来,叶贵妃在明,其父与宁寿侯府一向政见不和,光明正大地在朝堂上弹劾孟行止的父亲;颜皇后在暗,以要加封孟秋雪为县主之名定下了良辰吉时,其实意在给孟家添堵。
如今的孟家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孟秋雪以臣女的身份被封县主乃是极大的荣耀,忧的是贤妃孟涵蕴从宫中传来消息,已诊出怀了一个月的身孕。若是她诞下公主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诞下皇子,只怕传到前朝又要引起官员动荡,到时不知孟家还能否独善其身。
其实这些年来,孟家与高家政见相似,一直在保持中立,只是孟老侯爷思想较为迂腐,一心认为只有正宫嫡出才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孟家支持颜皇后所出的太子齐慕毅,也是因为元后白氏所出的三皇子已死,齐慕毅占了个长子的名头,若真要论起嫡庶,这齐慕毅孟老侯爷还真看不上。
贤妃怀孕的消息虽然隐蔽,又岂能瞒过齐慕枫的耳目,所以他并未做出让孟行止请贤妃出面向皇上陈情的建议,无论如何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都不该成为政治斗争的筹码,虽然他同样不认为孟行止回去求齐慕毅会有用。
“那行止兄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城?”齐慕枫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桌上敲击着,若是这两天就要启程,他势必得调整一下分工,毕竟江南道的官员里能信得过的人太少了,孟行止手中兼着许多重要的差事。
孟行止心知齐慕枫这是同意自己回京的意思,不禁面露感激,他知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自己的离开定会给世子造成困扰:“不急,在下已经计算过,先从江南道走水路取道陪都再快马回京的话,时间会大大缩短,所以等子皓兄与斐弟抵达后将事务交接完在下再走不迟。”
齐慕枫一愣:“行止兄莫非已经与子皓通过信了?”
“正是,马家寨的事情已了,子皓兄他们很快就会下山,最多三日便能到达驿馆。”孟行止从袖中取出高子皓的回信递给齐慕枫,信是昨天就收到的,只是他当时来晚一步,齐慕枫已经离开了。
这么说还有两天他就能见到絮儿了?齐慕枫一目十行地看完信,突然觉得孟行止早点走没什么不好,要是能把高子皓一起带走就更好了。
“世子,有信到。”这时暗卫拿着印有红叶山庄标记的信出现在房中。
孟行止见状不再多言,起身告辞:“世子今日一路鞍马劳顿辛苦了,在下这便先行告退,不打扰世子休息。”虽然庄中诸事齐慕枫从不避讳他,但孟行止始终谨守分寸,将自己放在属下的位置,不敢越雷池半步。
齐慕枫以为这回又是李管家的信,可拿到手上一看,这信封上的“世子亲启”四个字飘逸俊秀,潇洒自如,不禁心中一动,在李家庄中能写出这样灵动的字的人除了絮儿不做他想。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齐慕枫按捺住不断上扬的唇角,故作淡然地将暗卫赶出了房间,又走出门叫来明处的守卫吩咐道:“今日本世子累了,要好好休息,除高大人和孟公子以外的人一概不见,其他人若是有事让他们明日再来。”
“是,属下遵命。”
“嗯,辛苦了。”齐慕枫拍了拍他的肩膀,背着手回了房间,独留下守卫受宠若惊地跪在原地风中凌乱,世子今日真是格外得平易近人啊。
高子皓的信到了齐慕枫手中,而他的人则是在同一时间回到了庄子,正与李管家逛园子的温飞絮得到消息赶到房间的时候只觉大惊失色,因为高子皓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从哪个乞丐窝里钻出来的。
温飞絮在高子皓吃完第六碗向第七碗进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表哥,难道你在马家寨的时候都没人管饭么?”这不可能吧,明明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高子皓冷不丁地被噎住了,当下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地拿过酒壶猛灌了好几口,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絮儿,你是不知道,表哥这心里苦啊。”
温飞絮将高子皓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他除了头发乱了一点,蓬头垢面,下巴上冒着新生的胡茬;衣服皱了一点,沾着不少草屑,像是好几天没换洗了;鞋子脏了一点,被泥水覆盖,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妥,顿时心下稍安。
“莫非表哥是在回庄子的路上被人打劫了?”温飞絮突发奇想,她记得守门的小厮说高子皓是独自一人走回李家庄的,所谓的独自一人指的是一无行李,二无车马,三无同伴。
温飞絮粗略算了算,以马家寨到李家庄的距离,骑马的话要花上小半天,若是走路少说也得一天半,再加上山路崎岖,两天才走到也是有可能的。可她转念一想,且不说这方圆百里都是马家寨的地盘,就高子皓的武功和轻功来说,敢劫他的道岂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果不其然,高子皓听了温飞絮的话后面色变了几变,最后竟是放下碗筷落荒而逃:“絮儿,先不跟你说了,两天没洗漱我浑身难受得紧,马家寨的事等我睡醒了再跟你解释。”
温飞絮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风风火火地跑出门,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高子皓这副样子只能说明他在躲人,马家寨里能把他逼到这份上的,除了马柔柔还有谁?
离开温飞絮的房间,高子皓没着急回房洗漱,而是找小厮询问了李管家的所在,听说他正在整理邀月院,想到那里面的温泉,当下便脚步不停地赶了过去:“李叔,你整理邀月院是要给我住么?真是太客气了,我不贪心,给我个客房就行了。”对于现在的高子皓来说,温泉可谓是极大的诱惑。
李管家:
“回高公子,公子若是想要住邀月院不妨去找徐公子商量,今日世子特意吩咐老夫把邀月院整理出来给徐公子住。”李管家努力地控制着嘴角的抽搐,因为齐慕枫的关系,孟行止和高子皓都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孟行止乃是谦谦君子,举手投足间都是世家典范,怎么这高子皓却是越长越残了呢?
高子皓闻言险些跳起来:“什么?世子昨日来了庄子?”
李管家点了点头:“昨日世子特意来庄子上过中秋佳节,还与徐公子对月畅谈了一番,最后徐公子喝醉了,世子便安排他在邀月院睡下了,两人同室而居,抵足而眠。”
因为在逛园子时温飞絮显露出的才华,李管家对她有所改观,连带着对她和世子的交往也是喜闻乐见,可惜这些话听在高子皓耳中却不啻为晴天霹雳。
“同室而居?抵足而眠?”高子皓每重复一个词音调就高上一截,两手更是紧握成拳,发出啪啪的声音:“那世子人呢?”
李管家有些纳闷高子皓明显过于激动的反应,但还是回道:“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临走时世子吩咐老夫将邀月院收拾出来给徐公子住。”
高子皓眼中冒出了两簇怒火:好极了,认识了这么久他竟不知齐慕枫是这样的人,简直是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幸亏絮儿此时是女扮男装,李管家又是信得过的人,否则此事传出去,絮儿将来还怎么嫁人?他倒是相信齐慕枫不会对絮儿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毕竟她的年龄还太小。
“可恶,别以为让出邀月院就能掩饰你的罪行,你这个有恋童癖的禽兽。”高子皓吼完才发现李管家正一脸不善地看着他。
“高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辞,要知道君臣有别。”李管家出身王府,对身份地位自然十分看重,高子皓这样针对齐慕枫的不敬之言在他看来便是逾矩。
“哼,抢了我的人,还不让我说,”高子皓心中愤愤不平,在他看来絮儿是自己的表妹,现在却有一种要被齐慕枫抢走的感觉,这就好像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一棵白菜,转眼就被猪给拱了:“不行,我得找徐斐好好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