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马玉婷躺到床上,杜若兰已是十分简单粗暴地将门踹了开来,高子皓目瞪口呆,只见一二九佳人提着两大坛子烈酒,踩着门板而入,那姿态端的是众星捧月,神女降临。
马玉婷冷哼了声,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没好气地坐到了桌子边:“你来干什么?因为我勾引你的未婚夫找我算账?那只能怪他定力不够,或者是你的魅力不如我,总之我是不会跟你道歉的。”
不等高子皓感叹一声这马玉婷真心不怕死,就听到“哐当”一声,杜若兰将手中的酒坛子放到了桌子上,顺手揭开其中一坛的盖子捧着喝了几大口,看得高子皓瞠目结舌,险些从横梁上栽下去,露了形迹。
“马玉婷,今晚我已经提前跟马伯伯报备了,就算是你大哥来也救不了你,你唯一的选择就是跟我一起不醉不归。”杜若兰指了指面前的酒坛子,眼中威胁的意味甚浓,大有马玉婷不喝她就要强灌的意思。
马玉婷吞了吞口水:“大夫说了我身子不适,不宜饮酒,再说了我家教甚严,乃是大家闺秀,怎可学你的野蛮做派。”
“家教甚严,那你还抢我的未婚夫,大家闺秀,依我看你就是个土匪。”杜若兰就差没喷马玉婷一脸唾沫星子:“我说你的眼睛是被屎糊了么?连丁慎那种人渣你都看得上?”
马玉婷委屈地看了杜若兰一眼:“谁让你死活不肯嫁给我二哥,还非要搞什么比武招亲,结果最后就选中这么一个人渣做你的未婚夫。”马玉婷一脸“都是你害的”的哀怨脸。
杜若兰一拍桌子:“我岂能不知你二哥如今武功尽失,要是你二哥愿意娶我,我二话不说跳下擂台就跟他走,可是你看他那副样子,根本就是对我无心,我可以等他,可我爹已经老了,他这辈子就我一根独苗,我怎么忍心让他失望。”
高子皓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漕帮的杜小姐与马家寨的二当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可惜似乎“神女有意,襄王无心”。
“这不可能,从小到大,我二哥待你一向与其他人不同,他是谦谦君子,向来谨守男女大防,我可从未见过他对其他女子如对你一般亲近。”似乎是被杜若兰感染,马玉婷的情绪也激动起来。
杜若兰闷头喝酒,好半晌才擦了擦嘴,一脸的落寞:“说不定他就是把我当成了妹妹,毕竟我从小就爱黏着他,要不是看在马伯伯的面子上,他早就不耐烦我了。”
马玉婷抽了抽嘴角:“你这是当局者迷。”其实二哥一直都乐在其中好么。如果不眠不休照顾生病的杜若兰直至痊愈,不言不语帮杜若兰解决后顾之忧,不声不响就画下一堆杜若兰的画像都算是把杜若兰当成妹妹的话,那她这个妹妹一定是捡来的。
哦对,她可不就是捡来的么,想到这一点马玉婷深感受伤,这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怎么就不给她安排个这么好的男人,必须喝点酒压压惊。
还不等她拿起酒坛子,就被杜若兰一把抢过去:“不是说身子不适么?听说还小产了?”
“假的,不过就是演了场戏,好趁机除掉姓穆的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罢了,你居然还真信了,”马玉婷翻了个白眼,伸手取出一块丝帕在脸上用力擦了几下,露出原本白里透红的好气色:“你瞧,为了骗过姓穆的,我每天得在脸上抹好几层粉,还得裹着冬天穿的狐裘才能出门。”
闻言高子皓恍然大悟,连带着这些天笼罩在自己心头的疑云也都散了,敢情马玉婷演的是戏中戏,杜若兰还是个知情者,即便被抢了未婚夫,两人的关系也非但不像外人所猜测的那样争锋相对,依然是气味相投的朋友,这世界当真玄幻了。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因为高子皓的气息陡然不稳,杜若兰立刻锁定了他的位置,凌厉的攻击转瞬即至:“何方宵小,敢在马家寨撒野?”
高子皓手中折扇轻展,将杜若兰顺手拿来作为武器的筷子给挡了回去,一个轻身术,整个人翩若惊鸿地落在了杜若兰和马玉婷面前。
杜若兰早在看到他那把标志性的扇子时便已收手:“原来是你小子,我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回的大齐?竟在这儿做起了梁上君子?”
高子皓嘿嘿一笑:“回姑姑的话,侄儿是端午的时候回的陪都,在那儿呆了三个月听说江南道闹洪灾一事,就跟着世子回了京城。”
漕帮的杜帮主结交广泛,其中就包括了高子皓的祖父高老太师,因为高家向来阳盛阴衰,高老太师更是认了杜若兰做义女,不过因为杜家身在草莽,高家处在庙堂,所以也只有高家人和杜家人知道此事。
高子皓伸手摸了摸鼻子,企图回避话题,毕竟自己一个男子,潜入未出阁女子闺房的行为太过惊世骇俗,他不好意思说出事实。
马玉婷却是坦然:“我知道,他大概是来我这儿找人的。”
高子皓更窘,听了这么多,他再迟钝也知道马玉婷并无恶意,马崇杰和马崇志更不会有危险,一切不过是针对穆氏布下的天罗地网。
“姑姑,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穆氏有异的?”既然已经听得差不多了,高子皓索性厚着脸皮坐下来讨杯水酒喝。
杜若兰斜了他一眼:“半年没见,你的脸皮是跟着你的轻功一块儿长进了。”嘴里虽是埋汰着高子皓,手上却是麻利地给他倒了酒。
“其实穆氏这几年都挺老实的,尤其是生下了崇志以后,算是安分守己,我本想着既然大嫂已经不在了,有个孪生妹妹替她照看大哥和两个孩子,总比找个外人要好。”马玉婷喝了口酒娓娓道来。
高子皓听得半知半解:“姑姑是说这穆氏是大当家夫人的孪生妹妹?”
马玉婷点了点头:“此事我也是让若兰帮我多方打探后才最终确认的,我真正的大嫂应该在九年前独自赶往京城奔丧的路上便香消玉殒了。”
高子皓咋舌:“这么重要的事姑姑为何不与大当家实话实说,还任由小穆氏鸠占鹊巢,李代桃僵?”如此说来,这小穆氏实在是心机深重,而马玉婷则是太过凉薄了。
马玉婷一脸苦笑,杜若兰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作安抚:“此事怪不得玉婷,她也是五年前才偶然发现此事的,当时崇志已经三岁,小穆氏将马家寨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与马大哥更是夫妻恩爱,你让她如何说呢?”
与其说出悲惨的真相,破坏原本平安喜乐的生活,倒不如把真相埋在心底,由她一个人独自承受。
“说起来都要怪这小穆氏贪心不足,安心地做个当家夫人不好么,平日里给她的主子传消息,只要不涉及什么机密,我也全当没看到,可她非要撺掇着大哥掺合到朝廷争斗中,我岂能眼睁睁地看着马家寨毁在她的手中。”马玉婷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毫无意外地被呛到了。
杜若兰叹了口气:“就是可怜了志儿,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这些。”
原以为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亲姐姐,转眼间变成了同父异母,甚至自己的母亲还有可能是造成哥哥姐姐痛失亲母的帮凶,以马崇志平时总是以马柔柔马首是瞻,应该会承受不住吧。高子皓如是想着,心中却担忧起马柔柔来,如今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她与小穆氏一向亲近,又该如何面对。
马玉婷迟疑片刻看向高子皓:“你不是来找崇杰和崇志的么?要不我把你也送进去,你好好劝劝他们?”
高子皓:怎么有种进去了就出不来的感觉。
“不过你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若是换成那个徐斐应该有用,毕竟我照着他说的法子试了下,总算唤起了崇杰和崇志的兄弟情谊。”
马玉婷的话听在高子皓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姑姑是说斐弟早已知道了真相,而且还给你出了主意?”
“是啊,他给我送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兄弟情深四个字,然后又给了我一包药粉,我放在崇杰的饭菜里了,现在崇杰昏迷不醒,崇志在照看他,看得我都感动了。”
高子皓、杜若兰:所以这个徐斐明明出的是一个馊主意好么?
“咳,言归正传,这小穆氏到底是什么身份?”为免尴尬高子皓忙调转话头。
杜若兰晃了晃空了的酒坛子:“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的人。”说着她沾酒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四”。
高子皓面露诧异:“这不可能吧,九年前他才四岁,除非他是神童,才能这么早就进行部署。”
“这说明他的背后一定有人在为他筹谋。”杜若兰一拂袖,桌上的水渍便再也看不出来了。
马玉婷打了个酒嗝:“如今我更担心我大哥,上回我在后山吊唁大嫂的时候好像被他发现了。”要不然最近大哥也不会对小穆氏如此冷淡。
马玉婷忧伤地揉了揉额头:“不过你们也知道,我大哥这个人没什么心机,若是他知道真相一定早就发作了,不可能忍耐到现在的,对吧?”
杜若兰显然没有马玉婷这么乐观:“不如一会儿我去马二哥那儿打探一下,他跟马大哥一向亲近,应该会知道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