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齐慕枫正在书桌前翻阅江南道的文献,想从中找出解决洪灾的办法,便听到窗户上传来一道三长两短的敲击声:“什么事?”
“主子,李家庄有信到。”暗卫压低了声音道。
李家庄的信?难道是絮儿?齐慕枫眼中光华闪过:“拿进来。”
暗卫推开窗户翻身进了房间,看到齐慕枫面上竟带着淡淡的笑意,险些摄了心神,他没看错吧,冰山主子竟然在笑,暗卫下意识地低下头,单膝跪地,双手将信托举过头顶:“主子,属下已经检查过,信上无毒。”
齐慕枫接过信,看到封口已被拆开,心中莫名有些不悦,虽然他知道由暗卫检查信件是惯例,可一想到自己不是唯一一个看到絮儿信件的人还是有些不开心:“知道了,下去吧。”
毫无温度的声音,暗卫顿觉脖子一凉,把头埋得更低了,没错,这才是主子应有的状态,刚才自己看到的一定是错觉,想到这暗卫从善如流道:“是,属下告退。”
齐慕枫展开信件,看到信封上的字迹便觉有异,再看信中的内容,心中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絮儿终于愿意接受李管家的帮助,忧的是絮儿竟从未想过要给自己回信,难道是自己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不错,信不是温飞絮写的,而是李管家写的,信也不长,不过是一页纸,信中多数是写中秋将至,他孤身在外要多注意身体,切莫过度操劳,并提到送给安平王爷和王妃的节礼,在半月前便已经备好送去,请世子放心,只在末尾提到了温飞絮的请托。
“中秋节……”齐慕枫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明月,其实他不喜欢过节,因为父母远在边关,往年的节日,他只能在参加完热闹的宫宴后独自回到清冷的安平王府,可今年,一想到温飞絮就在距离自己不到百里的李家庄,他心中忽然隐隐地期待起来。
此时李家庄内,温飞絮正抱着狐貂在屋顶上饮酒赏月:“小狐,你说我娘会不会生我的气?”她心里清楚,当日高氏说要将她禁足百日不过是气话,所以最多一个月,娘亲就会发现自己不在府中,虽说有爹爹在一旁安抚,但儿行千里母担忧,只怕娘亲现在一定在为自己担心。
希望李管家真的能在中秋节前将她准备的礼物送到,若是娘亲知道自己是和子皓表哥一道出门,又是和舅舅在一起的话,应该能稍稍放心了吧。
想到高子皓,温飞絮不禁微微皱眉,本以为最多一两日高子皓便能解决好马家寨的事情,回庄子与她汇合,然后他们可以尽快赶到舅舅那里,结果高子皓的来信中只说情况有变,让她耐心等待。
“子皓表哥真是的,也不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有变。”温飞絮半醉半醒地嘟哝着,最后竟就这样在屋顶上睡着了。
狐貂吱吱叫唤了两声,发现温飞絮没有反应,便偷偷地将舌头伸进一旁的酒坛里舔了一小口,狐貂并不知道这酒是齐慕枫特地为温飞絮准备的琼浆玉液,只觉清甜爽口,特别好喝,控制不住地将剩下的酒悉数喝光。
一阵天旋地转,狐貂哀叫了一声后醉眼迷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发现竟变成了两个,它摇摇晃晃地爬到温飞絮身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下来睡着了。
马家寨中的高子皓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位姑娘,只觉得头大如斗:“我说两位姑奶奶,你们每天到我这儿点卯难道不嫌累么?”
要说马柔柔天天来,虽然是问絮儿的事,但他心里高兴,可这杜若兰是怎么回事,每日一大早二话不说就提着两坛子酒坐下开始喝,喝完了就使唤他去拿酒,等他拿来了酒又继续喝,不喝到七八分醉就不走,简直是把他这儿当成了酒楼,他则是现成的店小二。
“不累,你要是告诉我斐哥哥的下落,我马上就走,绝不多留片刻。”马柔柔一边享受着高子皓亲手做的早膳一边回答,看得高子皓恨不得咬死这头小白眼狼。
他甚至坏心地想,等自己将絮儿是女儿身的事告诉马柔柔,她会是怎样的表情,是不是少女心碎了一地,然后哭着投入自己的怀抱,嗯,如果是这样的话,到时候他就勉为其难地接收吧。
看着面前郎情妾意的一幕,杜若兰嗤笑一声,端起酒坛子就要走,被高子皓拦住了:“诶,姑姑,你这是要去哪儿?”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姑姑竟然不喝了。
杜若兰瞥了他和一无所知,依然在大快朵颐的马柔柔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换个地方喝酒,免得打扰了有缘人。”
高子皓傻笑了一下,拉着杜若兰快速出了屋子:“姑姑,这话可不能乱说。”幸好马柔柔就是个傻丫头,什么都不懂。
杜若兰冷哼一声:“怎么?你敢做不敢当?你们男人果然都是一样,嘴上说得好听,当年那些山盟海誓,全是狗屁。”
高子皓:
“姑姑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那天你去找二当家一夜未归,小侄还以为不久就能听到姑姑和二当家的喜讯,难道那天发生了什么?”高子皓脑补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画面,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心中默念着清心咒。
“什么都没发生,”杜若兰闻言娇喝一声,随即横了高子皓一眼:“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哼。”说完便撞开高子皓走了。
高子皓摸了摸鼻子,正百思不得其解,刚要进屋就看到马柔柔站在门口,气鼓鼓地瞪着他:“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干抹净不认账,哼。”在马柔柔看的话本里,吃干抹净不认账要比前一句严重多了,所以她下意识地就加上了这句。
“吃干抹净不认账?”高子皓看了看被马柔柔扫荡一空的桌子,忍不住气笑了:“我说马小姐,你自己回头看看,究竟是谁吃干抹净不认账,现在还猪八戒吃西瓜倒打一耙。”心中暗道他高子皓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吃干抹净不认账”是这么用的,马柔柔你可真是个人才。
杜若兰抱着酒坛子漫无目的地走,谁知自己的脚就跟有意识一样,走着走着竟到了马煜文的院子,她忍不住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声,转身要走,就看到马煜文放下手中的画卷,剧烈地咳嗽起来,顿时她的脚就跟生了根似的,怎么也迈不开了。
“该死的,”杜若兰咒骂了一声,转身就往马煜文的院子里跑,幸好,这里的阵法她熟悉得很,马煜文也未曾改变,她轻轻松松便进了院子,跑到了马煜文的身边,一手就开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药呢?你的药放哪儿了?”马煜文的病她是知道的,那药他一直随身携带,就怕来不及吃。
马煜文一把抓住杜若兰柔若无骨的手:“杜小姐,请自重。”杜若兰对他的吸引力有多大他是知道的,只是这样不带任何私心的触碰,他就忍不住想亲近她,可是偏偏他不能。
“你没有吃药是不是?”杜若兰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
马煜文忍住身体的异样:“杜小姐管的未免太宽了些。”说着他伸手想去拿桌上的卷轴。
可他快,杜若兰更快,卷轴就这样落在了地上,滚动间,一幅美人舞剑图便呈现在两人面前,杜若兰一愣:“这……,是我?”
马煜文面色一白,仿佛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心思被一朝勘破,而他却无力面对,放在桌上的手忽然紧握成拳,一口鲜血就这样喷涌而出:“噗。”
杜若兰迅速回神,在马煜文晕倒的瞬间接住了他:“二哥,你没事吧。”杜若兰伸手给马煜文扶脉,只觉脉象紊乱,当下顾不得男女大防,将马煜文抱到了床上躺好,自己匆匆跑出院子,去找大夫。
“静虚道长,文儿怎么样了?”看到静虚道长出了屋子,在外间已心急如焚的马奎终于坐不住了。
静虚道长摸了摸胡子:“我曾经给文儿算过,他至多还有五年时间,可如今……”
马奎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多亏杜若兰及时搀扶住他:“马伯伯。”
“如今如何?难道文儿他……”马奎追问道。
静虚道长摇了摇头:“如今我却是算不出他的命数了。”似乎这一趟下山,算不出命数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说不定与那个叫温飞絮的丫头有关。
不是大限将至就好,马奎松了口气,任由杜若兰搀着他坐到位子上:“若兰丫头,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不,马伯伯,若兰什么忙也没帮上,今日最应该感谢的是静虚道长,若不是道长医术高明,只怕二哥今日……”杜若兰说着说着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她发现这些话由她这个外人来说有些越俎代庖了。
精明如马奎立时看出了其中的猫腻,笑眯眯地道:“若兰丫头啊,马伯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可否帮忙。”
杜若兰唬了一跳:“马伯伯请说,只要若兰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是这样的,你看文儿至今尚未娶妻,这生了病身边也没个人照顾,我这一把老骨头,又实在有心无力,不知……”说着马奎突然反口:“不行,是马伯伯糊涂了,若兰丫头你现在已是有未婚夫的人了,刚才的事你就当马伯伯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