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慕枫精通音律,是以温飞絮不过弹唱了一段,他便能以笛声相和,琴笛合奏,伴着温飞絮清丽的嗓音从湖心亭中蔓延开。
温泉雾气缭绕,将两人包裹其中,从岸边看若隐若现,如同仙人一般。
温飞絮多日未曾饮酒,此番喝得又是琼浆玉液,竟然有些不胜酒力,险些歪倒在地,被齐慕枫及时扶住。
“世子有伤在身,又连夜赶回来,絮儿还是交给我吧。”高子皓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将温飞絮从齐慕枫手中接过,打横抱到一旁的软榻上。
见温飞絮瑟缩了下,齐慕枫扯下身上的披风给她盖上,手指留恋地在她的睡颜上徘徊。
高子皓摇了摇手中折扇,打趣道:“你这又是何苦,早知今日你当初何必不告而别,现在又巴巴跑回来,阻挠她和别人的姻缘。”
“那不一样,”齐慕枫不舍地收手,目光不离温飞絮,仰头灌了一口酒:“齐慕毅,配不上她。”
高子皓嗤笑道:“是,太子配不上,还有二皇子、四皇子,他们还没娶正妃,又都对絮儿有意,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啊。”
他话音刚落,齐慕枫手中的酒杯啪地碎成几瓣,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他们……”
“世子,你没事吧。”高子皓心中咯噔一下:糟糕,他贪图口舌之快,好像刺激过头了。
齐慕枫一抬手:“我没事,齐慕迩和齐慕轼心术不正,实在不是良配,你身为絮儿的表哥,难道不知道?”说着他因气息不稳,猛地咳嗽起来。
高子皓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嘟哝:“若是絮儿愿意,我有什么办法?”
齐慕枫看着温飞絮:“她不会的。”絮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家人,皇宫是最危险的地方,她怎么可能让自己陷进去。
“絮儿是一品皇郡主,千金之躯,又家财万贯,普天之下,有多少人想要娶她,又有多少人能配得上她,想来想去,也只有那几个皇子了。”高子皓心道:你倒是很了解絮儿的心思,可最辜负她的,不也是你么。
齐慕枫站起身:“你不必试探我,我后日就要回边关,这次怕是要有几年不会回来。”
“几年?”高子皓追问:“为什么?你父王的身体日渐康复,北方战事自然会缓和,只等拿到他们的降书,朝廷犒赏军士,你就可以回来了。”
齐慕枫沉声道:“父王征战多年,新伤旧伤不断,此番遇刺元气大伤,我已与父王和母妃商议过,打算趁此机会接手父王的兵马,驻守边关,让父王和母妃回京安享太平生活。”只是他的身体,也不知能撑到何时。
“原来是这样,”高子皓叹了口气:“边关苦寒,王爷和王妃戍边多年,也该回京享享清福了。”孝顺双亲是人之常情,他没有立场阻止世子。
齐慕枫转过身:“父王和母妃多年没有回京城,到时还望你能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替我多加照拂。”
“世子言重了,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哪需要我这个小人物照拂。”高子皓嘴上不客气。
他虽然理解世子的做法,但身为絮儿的表哥,少不得要替她抱不平。
齐慕枫知道他口是心非,举起酒坛:“什么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这话我爱听,”高子皓举起酒坛跟齐慕枫碰了:“不过你身体不好,这酒还是少喝点,就便宜了我吧。”说着他竟将齐慕枫的酒坛顺走了。
湖中亭只剩下齐慕枫和温飞絮,他坐在温飞絮身侧,说来也是奇怪,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他竟也觉得无比满足:“絮儿,你可知道……”还是瞒着她的好,如果将来他死了,她也能毫无顾忌地去找心爱的人。
月上中天之时,温飞絮羽睫轻颤。
“你醒了?”
温飞絮闻声睁开眼睛,发现身上竟盖着齐慕枫的披风,急忙坐起身:“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子时,你可是睡足了三个时辰。”齐慕枫戏谑道:“不过比起第一次,你已经厉害多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温飞絮想起了第一次喝琼浆玉液的情景,当时她足足睡了三天三夜。一想到此事她下意识地瞪了齐慕枫一眼,当时她还迁怒于表哥,其实齐慕枫才是害自己出丑的罪魁祸首。
温飞絮站起身,想将披风还给他,没想到脚步虚浮,差一点摔倒在地,齐慕枫及时扶住,替她将披风系好:“你我的约定已经达成,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
齐慕枫将温飞絮打横抱起,骑着闪电回了营帐,温飞絮本以为她没去给太子诊脉会是个麻烦,没想到对于她的晚归,所有人都没有察觉,或者说都没有在意,看来是齐慕枫事先进行了打点。
温飞絮福了福身:“多谢枫世子,有幸能品琼浆玉液,赏桃花春曲。”
“多谢郡主今日相陪,郡主好好休息。”齐慕枫将温飞絮送回营帐。
翌日一早,不等温飞絮起床梳洗,高子皓便匆匆进来:“絮儿别睡了,世子要走了。”
温飞絮睡眼惺忪:“我知道啊,他说过今日要回京城。”
高子皓皱眉:这丫头难道不知道世子回了京城,就要立刻回边关么。
温飞絮坐起身:“表哥你怎么了,明日就要回京,你若是舍不得世子,明日回京城就见到了。”
高子皓无奈:“算了,你继续睡吧,等你梳洗好,世子都已经没影了。”絮儿说的不错,世子既然匆匆离开,一定是有要事,反正明日就见到了。
高子皓出门后,温飞絮翻了个身,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简单梳洗下,赶往营帐门口,却只来得及看到他绝尘而去的背影。
“你这丫头,跟表哥还口是心非。”高子皓站到她身侧。
温飞絮撇了撇嘴:“表哥可知道,世子后日便要回边关?”
高子皓点头:“安平王遭人暗算,身体虽已有起色,但不宜过度操劳世子要尽快赶回边关做主。”
“那就好。”温飞絮苦笑道:比起上一次齐慕枫的不告而别,这一次她已经知道得够多了。
见温飞絮转身离开,高子皓不禁追问:“你去哪儿?”
“去守住三日之约。”温飞絮吹响哨子召来闪电,往昨日的野湖而去。
昨日她没有答应齐慕枫的要求,但心里却想着,即便两人不在一处,至少她能守住这个约定。
齐慕枫回了京城,先是回了王府,交代管家安排好王府的一切,准备迎接安平王和王妃回京。
“世子说真的,王爷和王妃真的要回来了?”王府的管家是宫中的内侍,也是当年伺候过太后的老人。
齐慕枫微笑:“自然,父王和母妃已经多年没回京城了,管家你多年跟在父王身边,最是了解他的喜好,将府里好好布置一下。”
“奴才明白,”管家果然喜出望外:“世子,这府里您才是最了解王爷和王妃的,不如劳烦世子提点一二,奴才也好拟出个章程。”
齐慕枫垂眸:“我明日要回边关,这些事来不及做,只能劳烦你了。”
“世子才刚回来,就又要走了么。”管家是看着齐慕枫的父王长大的,王爷和王妃常年戍守在边关,京城的王府里只有世子一个主子,管家自然对齐慕枫多了些长辈的关怀。
齐慕枫点点头:“管家想的不错,父王和母妃回来,但边关不可一日无守将,所以我要代替父王戍边。”
“这……可明日就是皇上的寿辰,难道世子连皇上的寿辰都不参加,便要去边关么?”管家不禁劝说道:“皇上可是最疼爱世子的。”
齐慕枫叹息道:“管家不必多言,皇上的寿礼我已经送去围场,也跟皇上提出了辞行,皇上已经应允。”
管家知道劝无可劝:“世子放心,奴才一定打点好一切,静候王爷和王妃回府。”
齐慕枫见他双目含泪,不禁感叹:“管家,父王和母妃能回来你应该高兴才是,到时安平王府也就真正热闹起来了。”
“是,是啊,奴才这是喜极而泣,”管家擦了擦眼泪:“世子回得匆忙,肯定没有用膳吧,奴才这就去准备吃食,请世子稍待。”
齐慕枫不忍心阻止,只得任由他忙活去了,等回到书房却是立刻从暗道到了玲珑阁。
齐慕枫召来玲珑阁掌柜,转过身便一阵气血翻滚,不得不取出鬼老给的丹药服用,才能勉强压制下来。
“属下参见主子。”玲珑阁的掌柜已等候多时,见到齐慕枫恭敬作揖。
齐慕枫一抬手:“起来说话,前日接到你的飞鸽传书,说是有菩提泪的下落,此消息可属实?”
“回主子,属下只是打听到南诏出现异宝,与鬼老形容的菩提泪的特征一般无二,至于是不是菩提泪,属下认为值得一试。”
“也好,本世子亲自去一趟南诏,此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连高公子也不行,你可明白?”
“属下遵命。”
若是以前,齐慕枫定要责罚他们病急乱投医,可眼下菩提泪的消息实在珍贵,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齐慕枫沉吟片刻,提笔留下书信,若这一次他能够找到菩提泪,他定会回来与絮儿相守,可若是找不到,那便当他戍守边关,天各一方了吧。
齐慕枫将信藏到凤栖中,吩咐道:“将琴送到仁济伯府,不得有误。”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