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一回到自己的厢房，乘月便忍不住埋怨道：“能进静好院伺候贵人，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降霜正在收拾包袱，闻言停下手：“你觉得雨齐郡主是个怎样的人？”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雨齐郡主？那就是个黄毛丫头，我不过是给她梳个头，她就把这么好的机会给我们了。”乘月嗤笑道。
“这些日子，我听说了不少有关雨齐郡主的事，她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闺阁少女，听说她的手上有人命官司。”降霜可没有乘月那么天真。
“人命官司？”乘月被唬了一跳：“她才多大的人，姐姐莫要诓我。”
降霜神色凝重，到门口四处张望，见并无异样，才关上房门压低声音：“听说是来京城之前的事，她当年才九岁，有两个丫鬟不知犯了何事，竟被她下令杖毙，还让合府观刑。”
乘月浑身一颤：“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岂不是自己送上门。”她虽然一心攀附权贵，却也知道命更重要。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降霜叹了口气：“方才若不是妹妹坚持，我定是要推脱一番的。”
乘月轻咬唇瓣：“姐姐这话说的，我也是为了将来考虑，自打来了这伯府，我们连伯爷的身都靠近不了，如何能完成娘娘和太子的嘱托？倒不如攀附一位贵人，另谋出路。”
“嘘，噤声，”降霜捂住乘月的嘴：“小心隔墙有耳。”
乘月讪讪住了口，眼中满是不甘：“姐姐……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姐姐怕什么。”她最不理解的就是这一点，以前在太子府姐姐可是最八面玲珑的，如今却是越发谨小慎微。
降霜无奈松开手：“妹妹，以后进了静好院可万不能如此口无遮拦。”乘月心比天高，也不知到了静好院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小姐，就这么多了。”静好院中，温飞絮一边吃糕，一边听照花禀告。
“照花姐姐，你怎么看？”温飞絮斜倚在软榻上看佛经，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茶几。
照花上前替她斟茶：“小姐，乘月不足为惧，倒是降霜很有几分能耐，若是进了静好院，需得好好留意。”
温飞絮点了点头：“可有查出来，是谁走漏了风声？”她指的自然是太子入府的事。
“回小姐，此事可能是个误会。”照花走到温飞絮身边，蹲下身耳语：“昨日皇后派人给夫人送了封书信，许是里面提及了此事，夫人今日才特意过问的。”
“竟有此事？”颜皇后这是何意，是放心不下齐慕毅，还是放心不下自己，温飞絮放下佛经：“这些日子我不在府中，我娘她身体如何？”
“小姐放心，许郎中每日两次为夫人请平安脉从不间断，只是……”照花顿了顿，忽然提裙跪倒：“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照花姐姐，你是知道我性子的，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温飞絮微微皱眉：“可是与我娘亲有关？”
照花闻言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禀小姐，夫人似乎很喜欢田小姐，这几日请脉，都让许郎中将她带着，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她与娘亲可有独处？”温飞絮沉吟片刻：这位田小姐的性情如何，她不予置评，但田家被抄家灭门与温家总有些关联，难保她不会存了什么报仇的念头。
照花仔细回想道：“她在的时候，奴婢是寸步不离夫人身边的，只是许郎中吩咐奴婢煎药时，会有片刻不在夫人左右，但都有章乳母陪着，所以应该没有独处的可能。”
“那就好，”温飞絮颔首：“娘亲她成日呆在府中，身边没个说话的人难免孤单了些，这田小姐若是客人，我们自当好生招待，可她若是存了什么坏的心眼，也不必顾忌谁的情面。”这个谁，指的自然是许郎中。
“是，小姐。”照花长出了一口气，有小姐这句话，她便敢放手去做了。
照花离开房间，温飞絮静默良久，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许术的人品、医术她自然是信得过，但这田小姐，她少不得要做些防备。
“禀小姐，齐管家在院外求见。”不多时，看守院子的丫鬟进来通传。
齐管家，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不知怎的，温飞絮有种不好的感觉：“请他进来。”
看到齐管家手中抱着的凤栖琴，她忽然明白心中的怅然是为哪般：“这琴是何时送来的？”
“回郡主，就刚才……”
齐管家话音刚落，温飞絮便匆匆出了房间，身上仅着一件月白中衣。
“郡主……，送琴的人已经走了。”齐管家急忙追出门，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回事？”照花闻讯赶过来。
“郡主独自往门外去了。”齐管家不敢隐瞒，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
幸好照花听懂了，忙抱了件大氅追上去。
温飞絮不顾周遭人诧异的眼神，一路冲到大门口，却发现空无一人，不禁面色苍白，喃喃自语道：“没人，为什么没人？难道他已经走了？”安平王府，她要去安平王府。
“小姐，”照花及时赶到：“您可是要找您的宠物。”说着又压低声音：“小姐，这么多人看着，您快醒醒。”
温飞絮眼中闪过挣扎，环顾四周，想找到那个身影，可最后她失望了，苦涩一笑：“是我执着了，你说的对，那等不通人性的宠物，丢便丢了。”
“小姐说的是，更深露重，我们回去吧。”照花给温飞絮披上大氅。
温飞絮回到房间，眼神恢复清明，对上照花关切的目光，沉声道：“你先下去歇着吧，今日是我考虑不周，索性你的反应快，应该不至于引起怀疑。”
照花欲言又止，最后轻咬唇瓣道：“是，小姐。”
照花出了房间，温飞絮身形一晃，整个人呆坐在地上，轻轻抚摸凤栖古朴的琴身，凄然道：“说好的三日之约，可最终却是谁都没有守住。”
纸包不住火，仁济伯府动静太大，第二日，雨齐郡主有一只宠物走失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好事者抱着奇珍异兽上门，但求雨齐郡主笑纳。
“郡主，昨晚静好院响了一夜的琴声。”温飞絮如常给齐慕毅诊脉，没成想他突然问及此事。
温飞絮一愣，随即掩饰道：“可是扰了殿下休息，臣女丢了一只宠物，本想用琴声将它引出来。”
“怎么会？郡主的琴技本宫钦慕许久，没想到宠物竟也这般通灵。”齐慕毅一脸神往，握住温飞絮的手：“若有机会，真想再听郡主弹奏一曲。”
温飞絮莞尔，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殿下谬赞了，今日寻来两个婢女，听说从前是殿下府上伺候的，想来定能让殿下满意。”说着看向门外：“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降霜和乘月低头恭顺走进房间，双双上前见礼：“奴婢降霜（乘月），见过太子殿下。”直到踏入静好院，两人才知道她们要侍奉的贵客，竟然是原来的主子。
“降霜、乘月？”齐慕毅一脸恍然，似乎对这两个名字有些陌生。
不等他反应过来，温飞絮站起身：“殿下好好休息，臣女先行告退。”时辰不早，她也该进宫向皇上覆旨。
温飞絮看向两婢：“既然是熟人，臣女就不多说了，降霜、乘月你们可要好生伺候殿下。”
“奴婢遵命。”降霜和乘月恭敬道。
温飞絮走出房间，向照花微微颔首，照花落后半步跟在温飞絮身后：“我要去趟皇宫，这里交给你了。”
“小姐放心。”主仆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照花目送温飞絮出府，转身回到静好院，见四下无人，她装作回房，实则隐匿气息，纵身提气上了屋顶。
等到得太子房间，刚好看到降霜、乘月跪坐在地泣不成声，如菟丝花失了依靠般摇摇欲坠。
“你们这是做什么？莫要哭了。”美人垂泪本是极赏心悦目的，奈何齐慕毅现在是有心无力。
没有达到预期效果，降霜和乘月一愣，随即诚惶诚恐地跪倒：“奴婢有负殿下所托，不敢奢求殿下原谅，只求能回宫伺候殿下，戴罪立功。”
“你们想回东宫？”齐慕毅惊讶。
诚然当初将这两婢安排到伯府，是为了监视仁济伯府，并离间温兆和高太师府间的感情，但也有迫于颜国公府的压力，在颜青青入宫前，解决掉所有女人的原因。
降霜和乘月对视一眼，梨花带雨：“求殿下成全。”
终究是自己宠幸过的女人，看到她们这般苦苦哀求，齐慕毅心一软：“就算本宫同意，等回到东宫你们也是要吃亏的。”
降霜和乘月闻言便知有戏，忙道：“奴婢只想守在殿下的身边，就算这辈子都没有名份也心甘情愿。”
齐慕毅叹息道：“也罢，你们现在已经是伯府的人，等本宫身子好些，再同伯爷讨一讨你们。”若是能让雨齐郡主醋上一醋，那也是极好的。
“谢殿下。”降霜、乘月大喜过望，急忙跪地谢恩。
“都过来伺候吧。”面对如此风情，齐慕毅心一痒。
眼看底下三人放浪形骸的模样，照花嫌恶地合上了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