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敏的不识趣,温飞絮这几日已领教得透彻,索性宫门就在眼前,她自有脱身之法。
“末将参见雨齐郡主,郡主千岁千千岁。”温飞絮出示自己的令牌,门口负责检查的禁卫便跪了一地,马车顺利地通过宫门,往内院而去。
拓跋敏下意识要跟上,却被禁卫阻拦:“二王子请下马,接受检查。”
“什么?那为什么雨齐郡主可以进去?”拓跋敏指着温飞絮离开的方向。
禁卫对视一眼:“王子有所不知,雨齐郡主手中的令牌是皇上御赐,可随意出入宫门,不受宫规限制。”
拓跋敏恍然:他第一次与温飞絮产生交集,就是因为想抢她的马车。
“可算摆脱了,”见拓跋敏被拦住,温飞絮合上窗帘,从照花手里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再与这厮纠缠下去,自己早晚得被他逼疯:“照花姐姐,再给我一杯。”
马车里的高氏将一切听得真切:“絮儿,你怎么会跟北燕的二王子认识?”
“咳咳,”温飞絮拍着胸口,猛地咳嗽了几声:“回娘亲,絮儿和北燕二王子是在皇上的寿宴上相识,不过是点头之交,点头之交,呵呵。”该死,她竟然忘了娘亲还在马车里。
高氏看了温飞絮一眼,若有所思,半晌慈和一笑:“娘就随口一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瞧这一脑门的汗,快擦擦。”说着从袖中抽出锦帕,亲自替她拭汗。
感觉到高氏深沉的凝视,温飞絮难得有些坐立不安,娘亲出身世家,一向讲究矩步方行,回想自己方才与拓跋敏之间的互动,怕是让娘亲产生了某种误会。
“禀夫人、皇郡主,景仁宫到了。”这时马车轻轻一晃,随即停了下来。
温飞絮搀着高氏走出马车,就见芳云站在马车旁福身行礼:“奴婢给雨齐郡主请安,给伯夫人请安。”
“免礼,”温飞絮微抬手:“本郡主和娘亲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还请芳云姑娘入内通传。”
芳云恭敬道:“禀郡主,皇后娘娘知道郡主和伯夫人要来,特意吩咐奴婢在此等候,两位请随奴婢来。”
芳云在前面引路,温飞絮搀扶着高氏紧随其后:“娘亲,一会儿照花姐姐陪着您在皇后娘娘宫中小坐,女儿去去就来。”温飞絮压低声音。
她今日是来给齐慕毅诊脉的,给颜皇后请安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高氏反握住温飞絮的手:“絮儿,宫中不比在家里,你要万事小心。”
“娘亲放心,女儿省得。”温飞絮乖巧应了。
“臣妇(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温飞絮和高氏向颜皇后福身行礼。
颜皇后微微抬手:“免礼,赐座。”
“谢娘娘。”温飞絮小心翼翼地搀着高氏起身,往一旁的绣凳上坐了。
颜皇后若有所思,看向高氏尚未显怀的小腹:“伯夫人这样子,莫非是又有身孕了?真是可喜可贺。”
“娘娘慧眼,娘亲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郎中特意叮嘱要好生休养。”温飞絮莞尔一笑,替高氏作答。
“本宫依稀记得,伯夫人的世子是出生在十一月,岂不是刚出月子便又怀上了?伯夫人好福气。”颜皇后不禁腹诽:没想到这高氏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竟然还能老蚌生珠。
“伯夫人恢复得这么快,莫不是有什么良方?”想到太子成婚也有数月,青儿的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颜皇后顿时有些着急上火。
高氏面色绯红:“回娘娘,臣妇的身子一向都是由府医许郎中调理,他是陪都有名的妇科圣手,臣妇在生清晏时难产,也是多亏了许郎中才能母子平安,此番再孕,絮儿特意将他从陪都请来,为臣妇保胎。”
“倒是个有能耐的。”颜皇后闻言暗中动了心思:不如改天将他找来,替青儿诊脉看看。
正巧太子妃颜青青从门外进来,向颜皇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见过殿下。”温飞絮和高氏起身。
颜青青亲自将高氏扶起:“夫人不必多礼,雨齐郡主与我情同姐妹,您就如同我的长辈一般,该是我向夫人行礼才是。”
说着她微微屈膝,欲向高氏行礼,被高氏及时扶住:“殿下,使不得。”
“没想到殿下也在此处。”一旁的温飞絮向颜青青福了福身,替高氏解围。
今日是册封拓跋玉的典礼,所有命妇都已赶往新贵妃的宫中庆贺,相较而言,景仁宫这里则稍显冷清,除了颜皇后,就只有太子妃颜青青。
“郡主来得正好,我正有一事想向郡主讨教。”颜青青亲昵地拉着温飞絮的手:“这几日我不知怎的,总是觉得精神不济,常常坐着坐着便睡着了,听闻郡主精通歧黄之术,可否为我把把脉?”
“精通谈不上,不过是闲暇时翻过些医书,对一些病症略知一二。”温飞絮客气了两句,上前为她把脉。
感觉到指尖的流利圆滑,温飞絮心一动:颜青青这脉相分明是喜脉。
“如何?可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见温飞絮松开手,颜青青迫不及待地追问。
她究竟是不知情,还是故作不知。温飞絮看向颜青青,面上不动声色:“殿下是何时出现这样的症状的?可有找太医诊过脉?”
“约有小半个月了,还未找太医看过,”颜青青仔细回想,随即急了:“郡主这是何意?莫非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殿下多虑了,”温飞絮并未看出什么端倪,为了保险起见她斟酌道:“殿下的脉相与滑脉颇为相似,但可能是时日尚浅,所以不十分明显,不如等过些时日,再让太医为殿下请上一脉。”
“你的意思是太子妃有身孕了?”颜皇后一激动,竟然从凤座上站了起来:“太好了,毅儿终于有后了。”
温飞絮默默地将到嘴边的“可能”二字咽了下去,与高氏对视一眼:“臣女(臣妇)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太子妃娘娘,臣女(臣妇)先行告退。”看她们现在的样子,怕是想不起找自己来的初衷,她还是再找机会吧。
出了景仁宫坐上马车,高氏忙压低声音道:“你这孩子,口没遮拦得,太子妃有孕这么大的事,按照惯例需要好几位太医共同确诊才能公布,你怎么就说出来了,万一……”
温飞絮垂眸一笑:若她所料不错,今日这一出,不过是太子妃颜青青安排好的戏码,专门演给皇后看得。
“娘亲不必担心,把个脉的本事女儿还是有的。”方才她不过是谦虚,不想给皇后和太子妃留下话柄。
高氏这才松了口气:罢了,絮儿从来是最让人省心的孩子,她既然这般确定,自己相信她就是了。
“郡主,咱们现在去哪儿?”负责驾车的影儿请示。
温飞絮掀开窗帘:“时辰不早了,先到昭阳宫沾沾喜气。”
“是,郡主。”
昭阳宫,正是元德帝辟给拓跋玉的住所,位于东六宫之首,与皇后的景仁宫遥遥相对,可见元德帝对拓跋玉的看重。
温飞絮和高氏步下马车,仰视着昭阳宫宫门上那块金色牌匾,竟是由元德帝亲笔题写。
“奴婢参见皇郡主,参见伯夫人。”早有机灵的宫娥前来引路。
温飞絮暗中观察,这宫娥的礼数并不十分周正,更像是突击训练的:“你不是大齐人吧?”
“郡主看出来了?奴婢是北燕人,是从小一直在玉贵妃身边伺候的。”宫娥没有隐瞒。
温飞絮咋舌:没想到皇上竟允许拓跋玉留下身边的婢女,难道真如传言所说,皇上被玉贵妃容颜所惑。
昭阳宫中一片欢声笑语,温飞絮和高氏到的晚,便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打算等宴会结束便自行离开。
“娘亲可累了?不如女儿去贵妃娘娘那里告罪一声,咱们先回家。”温飞絮见高氏面露疲色,不禁劝道。
高氏摇了摇头:“这样不妥,今日是玉贵妃的册封典礼,作为内命妇娘亲是要向她行礼的,怎可离开。”
温飞絮暗忖: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娘亲的身体更重要。
“好吧,娘亲若是倦了,就靠着女儿稍事休息。”温飞絮替高氏掖好身上的大氅,里面掉出了一封信。
“这是什么?”温飞絮展信一阅,眉头越皱越紧:“照花姐姐,你替我在这里陪着娘亲,我先回府一趟。”
照花一愣:“小姐,您莫要冲动。”
温飞絮摇了摇头,青儿的事终归是她欠了临水,如今终于有了青儿的下落,不管是陷阱还是确有其事,她都要去闯一闯。
“你放心,我会让影儿和京兆府的人配合我,不会有事的。”温飞絮没有说,信上指明让她独自赴约。
“照花姐姐,你要答应我,一定将娘亲安全送回府。”
“奴婢遵命。”照花颔首。
温飞絮毅然踏上马车,绝尘而去。
“小姐您看,雨齐郡主已经离开了。”昭阳宫的角落,林芸向柳梦瑶禀告。
柳梦瑶见温飞絮离开,心中微动:“很好,接下来,就该由我出场了。”
“奴婢预祝小姐旗开得胜。”林芸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的计划十分周详,这一回温飞絮是插翅也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