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一回到锦乐宫,就看到孟贤妃将年仅四岁的齐雨莺泡在冷水中,不禁吃了一惊:“娘娘使不得,公主会生病的。”
“不用你管,殿下呢?殿下来了没有?”孟贤妃质问道。
宫女慌忙跪倒在地:“娘娘,殿下说……”她欲言又止。
“他说什么?”孟贤妃一把抓住宫女的手,长长的指甲瞬间在宫女的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
宫女吃痛地咬着嘴唇,嚅嗫道:“回娘娘,殿下说天色不早了娘娘还是早些休息吧,他改日再来探望公主。”
“什么?改日?”孟贤妃秀眉紧蹙,抬手就是两个巴掌:“你是怎么做事的?是不是没有告诉殿下公主病得很重?”
宫女跌倒在地,忙捂着脸重新跪好:“奴婢不敢,奴婢一到殿下宫中便立刻禀告了此事,可是殿下说,公主生病应该宣太医,不应该……不应该找他。”被贤妃锐利的目光看着,宫女的声音逐渐减弱。
“你胡说八道。”孟贤妃的脸色瞬间阴沉:该死,居然连雨莺生病都没有办法将他引来,难道温飞荨在他心目中就这么重要。
一想到齐慕轼主动请元德帝赐婚,她心里就嫉妒得发狂。
“都怪你,你为什么是个女儿身,你要是个男孩多好。”孟贤妃一怒之下,竟然对齐雨莺动起了手,将她柔嫩的身子掐得青一块紫一块。
年幼的齐雨莺不明所以,一边哭泣,一边扭着身子躲闪,小小的人儿在冰冷的浴桶里瑟瑟发抖,一不小心还呛到了水。
一旁的宫女看不下去,急忙跪在地上磕头:“娘娘息怒,您快让公主出来吧,再这样下去,公主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她是本宫的孩子,用不着你操心,”孟贤妃不为所动,正要继续施暴,却发现齐雨莺的哭声逐渐减弱,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滑落在浴桶中,这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让宫女将她抱了出来:“来人,传太医。”
将齐雨莺放到床上,孟贤妃一边让宫女给她换干的衣服,一边叮嘱宫女:“你再去禀告四殿下,让他务必来探望公主。”
“是,娘娘。”宫女无法,只得匆匆出宫,刚到御花园就遇上了元德帝的仪仗,慌忙跪倒在地:“奴婢给皇上请安。”
图公公上前一步,厉声斥责道:“大胆,你是哪个宫的,半夜三更,竟敢无视宫禁随意走动。”
“奴婢不敢,”宫女连连磕头:“奴婢是锦乐宫贤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公主殿下突发高热,奴婢奉贤妃娘娘的命令去太医院请太医给公主看诊,求皇上恕罪。”
“什么?雨莺病了?”元德帝正襟危坐:“图公公,快,传太医,摆驾锦乐宫。”
图公公一愣,忙提醒道:“皇上,今日是十五,按照规矩,您今晚是要去皇后娘娘的景仁宫的。”
“雨莺都病了,朕现在哪还管得了这个,你派人去告诉皇后一声,就说朕晚些时候再过去。”元德帝拂袖:“起驾。”
一边是景仁宫中得到消息的颜皇后气得砸了茶盏,另一边锦乐宫中孟贤妃久等齐慕轼不来,却等来了元德帝,只能硬挤出笑容接驾:“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妃免礼,雨莺怎么了?快让朕看看。”元德帝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齐雨莺的床边,只见她面色潮红地缩在被子里,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摆子。
“怎么烧得这么厉害?”元德帝伸手覆上齐雨莺的额头,被手上的温度吃了一惊,急忙将齐雨莺抱到自己身上,小声在她耳边呼唤:“莺儿,父皇在这里,你能听到父皇说话吗?”
齐雨莺似乎感受到了温暖,忍不住往元德帝身上蹭了蹭,口中无意识地嘟哝着:“母妃,您不要生气,雨莺会乖乖的。”
“贤妃,到底怎么回事?”元德帝闻言顿时起了疑心。
孟贤妃跪倒在地,捏着绣帕不停地拭着眼泪:“回皇上,都是臣妾没有照顾好公主,才让公主生了病,请皇上责罚。”
她这副不为自己辩解的态度,让元德帝稍稍收起疑虑:“你先起来,告诉朕,雨莺是何时病得?为什么没请太医?”
“回皇上,就刚才,”孟贤妃语带哽咽:“公主沐浴后就一直哭闹着难受,臣妾本以为休息一会儿就会好,没想到躺下不久公主就开始浑身滚烫,臣妾没有办法,这才……,请皇上责罚。”
孟贤妃一脸担忧:“皇上,公主是臣妾的命根子,她不会有事吧?”
见她的神情不似作伪,元德帝沉吟片刻:贤妃膝下只有莺儿一个女儿,应该是他多虑了。
“爱妃放心,莺儿不会有事的。”元德帝说着看向图公公:“太医呢,怎么还没过来?”
这时葛太医领着一个年轻男子进来:“微臣参见皇上,吾皇……”
“葛太医,快过来看看公主怎么样了?”元德帝一抬眸,看到那个年轻男子不禁皱眉:“这是何人?”
葛太医恭敬作揖:“禀皇上,这是今年新招入太医院的许太医,他于小儿病症方面颇有研究,微臣斗胆请皇上允许他参与公主的治疗。”
“太医院里医术能让你这般推崇的倒是不多,既如此就让他试试。”不知为何,对上这个年轻太医镇定自若的面容,元德帝原本焦虑不安的心没来由地定了。
“谢皇上,”葛太医朝许太医略一颔首:“许太医,请。”
许太医走到床边,伸手为齐雨莺把脉,片刻若有所思,收回手恭敬作揖:“皇上,微臣请观公主玉容。”
“准。”元德帝抬袖,宫女忙上前打帘。
看到齐雨莺眉心的红痣,许太医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退后:“禀皇上、娘娘,公主殿下是因为受凉引起的发热,只需服上一碗热姜汤,将寒气排出便能缓解症状。”
“什么?庸医,公主病得这么重,你一碗姜汤就想打发了,到底会不会看病?”孟贤妃勃然大怒,打定主意要将齐雨莺的病情夸大。
许郎中微微皱眉:“禀娘娘,常言道是药三分毒,依臣愚见,公主年纪尚幼,无论是药物还是针灸,都于公主的玉体不利,请娘娘三思。”
“但是……”
孟贤妃还想再争辩,元德帝抬手阻止:“好了,先按许太医说的办。”
“许太医,若是莺儿的热度退了,可有什么法子让她快些好起来?”明日是轼儿大婚,雨莺一向和轼儿感情最好,若是不能出席,一定会很失落。
许太医沉思片刻,恭敬作揖:“禀皇上,公主殿下体质虚寒,若是用大补的汤药,反而容易虚不受补。”
说着他从药箱中取出纸笔,写下几个方子:“这是一些温补的方子,在公主热度退了以后服用,能有效祛除公主体内的寒气,增强体质。”
元德帝颔首:“好,你去准备吧。”
许太医拱手道:“是,微臣告退。”
“臣也告退。”葛太医恭敬作揖。
“许太医留步……”出了锦乐宫,葛太医急忙叫住他。
许太医转身:“葛老,您有事?”
“术儿,”葛太医快步跟上,压低声音:“不是老夫说你,你刚才胆子实在太大了,那位可是贤妃娘娘。”
许术驻足:“您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以为您更清楚,我回来的原因。”
“术儿……”葛老环顾四周:“你是不是还在记恨当年你爹的事?”
许术沉默:他不想说谎,这一次回到京城并入宫成为太医,他就是想调查当年苏皇后难产,母子俱亡的真相。
因为他很清楚,以父亲的医术绝不会在苏皇后怀胎九月的时间里都诊断不出胎位不正,造成苏皇后难产的一定另有其人。
“术儿,你可还记得你父亲临终时说的话。”葛太医欲言又止,良久拍了拍许术的肩膀:“孩子,你……好自为之。”
许术站在原地:父亲的遗言,他当然记得,那时还是葛太医买通了狱卒将年仅四岁的他带到天牢,他才有机会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他始终记得,父亲告诉他,行医之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正因此他更加坚信,父亲是被冤枉的。
“图公公,去查查这个许太医是何人举荐?”元德帝离开锦乐宫时天已经蒙蒙亮,折腾了一宿,他的面色略显疲惫:太医院里很久没有这么敢说真话的人了。
图公公恭敬应声:“皇上,您一宿没睡,天色还早,您是先回御书房休息,还是……”
“不必了,去皇后那边通传一声,就说朕过去用早膳。”不管怎么说,都该给皇后一个交代。元德帝揉了揉眉心:到底是年纪大了,连一夜都熬不住。
“是,皇上。”图公公高声:“摆驾,景仁宫。”
颜皇后原本正在生气,听到通传顿时面色稍霁:“快通知膳房,准备皇上爱吃的食物,对了,清淡些。”
“是,娘娘。”芳雨恭敬福身退下。
安嬷嬷柔声道:“娘娘,皇上心里还是惦记着您的,昨晚一宿没睡,公主的热度刚退,便出了锦乐宫。”
“你说的本宫都明白,”颜皇后调整着头上的金钗:“如今太子被废,幽居豫州,我这个皇后形同虚设,能依靠的,只有微薄的夫妻之情。”
安嬷嬷大惊:“娘娘,您千万不能这样想,就算没有太子殿下,您也要为了皇长孙殿下保重自己啊。”
“弘儿……”颜皇后手一顿:“你说得不错,本宫没有输,本宫还有弘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