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知错,请母妃责罚。”齐雨莺眼圈通红,瑟缩着走到孟贤妃身边,恭敬行礼。
孟贤妃指桑骂槐地呵斥了齐雨莺一番,随即看向温飞絮,笑里藏刀:“郡主可不要多心,本宫当然不是怀疑郡主会对公主不利,只是公主还小,不懂什么叫病从口入,当年本宫不就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导致早产么。”
她特意加重“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这几个字,意有所指。
孟贤妃竟然还敢提当年的事,真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温飞絮故作不解:“娘娘这是何意?莫非是觉得宫里的糕点有问题?那本郡主真要向皇后娘娘好好说道说道此事了,毕竟后宫的安危关系重大。”
见温飞絮绝口不提当年的事,孟贤妃忽然落泪:“郡主是忘了么?当年本宫不就是吃了郡主做的珍珠翡翠白玉糕,才导致的早产么?以至于公主从出生后就一直体弱多病。”
温飞絮微微皱眉:齐雨莺经常生病是真的,这件事她常听齐锦弘提起,至于生病的原因,只怕跟早产没有多大关系。毕竟齐雨莺是足月生产的,顶多是孟贤妃服用薏米造成宫缩,所以早产了几个时辰,真要说起来,也是她这个娘做的错事。
“贤妃娘娘,当年的事皇上和皇后娘娘早已经有了定论,本郡主相信是非曲直自在人心,至于公主体弱多病,本郡主恰好略通岐黄之术,不如由本郡主给公主诊脉,一探究竟。”
温飞絮说着便要给齐雨莺诊脉,孟贤妃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正找借口百般推脱。
双方相持不下之际,凉亭外一个年轻男子背着药箱靠近:“微臣给皇郡主请安,给贤妃娘娘请安,给雨莺公主请安。”
“许太医,你来了。”齐雨莺顺势挣脱孟贤妃的桎梏:“你来的正好,本公主头疼得厉害,你快帮本公主看看。”
“是,微臣遵命。”男子低眉敛眸地走进凉亭。
许太医?宫里何时来了这么一号人物?温飞絮本就觉得来人的声音有些耳熟,等看清对方的脸,不由吃了一惊,为了不引起孟贤妃的怀疑,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住了。
没想到许术竟然进宫当了太医,他不是一向对达官显贵不屑一顾么,为何会主动踏进皇宫?温飞絮不禁陷入沉思。
“雨莺你没事吧,你别吓母妃,”孟贤妃面露焦急,看向许术,言语暗示:“许太医,公主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温飞絮心下好笑:对于陷害自己这件事,某些人还真是不遗余力,不过这回她怕是要失望了。
片刻后,许术收回手,一脸正色:“回娘娘,公主并无大碍,只是在太阳底下呆久了中了暑气,喝一些清热败火的汤水便能缓解。”
温飞絮莞尔,看向孟贤妃:“这下娘娘可以放心了吧,公主的头疼与本郡主并无关系。”
这个许太医,还真是油盐不进,也不知道皇上看中他哪点,最近对他越发欣赏。孟贤妃咬牙,恨恨地瞪了许术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公主回宫。”
目送着孟贤妃离开,温飞絮看向许术,似笑非笑:“不知本郡主是该称呼你许郎中,还是该称呼你一声许太医。”
许术不慌不忙:“郡主何出此言,在下的身份郡主不是在六年前就调查得一清二楚了么?否则郡主怎会在初见时便设计以情诱我?”
“许太医说笑了,本郡主只是讲了个故事。”温飞絮还不至于傻得承认自己调查许术的身世。
许术唇角微扬:“郡主有所不知,郡主讲述的故事确实催人泪下,但还不至于让在下放下成见,真正打动在下的另有其人。”
“你这话何意?”温飞絮秀眉微蹙:另有其人?她当年寻找名医的消息十分隐蔽,是谁在背后帮她?
许术负手而立:他本出身于御医世家,父亲原是太医院院正,因为受到苏皇后难产一事的牵连,最后在狱中抑郁而终。
当时许术的母亲即将生产,得知这个消息后悲痛欲绝,导致难产,最后丢下仅四岁的许术撒手人寰。
“在下之所以到贵府当府医,是因为有人答应事成之后告诉在下当年父亲入狱的真相。”
温飞絮闻言面色一变:“当年的事皇上早已有了定论,许太医这是何苦?万一暴露身份,只怕要引起不小的风波。”
他竟然想重新调查当年苏皇后难产的事,难道是得到了什么确凿的证据?若真如此,她倒可以顺水推舟,暗中相助,或许能为将来齐慕枫恢复身份提供佐证。
“多谢郡主关心,不过在下既然来了,便誓要查出真相,还在下的父亲一个清白。”许术的语气坚决。
温飞絮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转移话题:“你回京的事可有告诉临水姐姐?”
捕捉到他眼神犹疑,温飞絮心下了然,难怪昨日临水的表现与往常不同,果然是许术的缘故。
“既如此,你便老实回答本郡主的问题,你对临水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温飞絮的话够直白,恰好戳到许术的软肋:“你只需回答本郡主,喜欢还是不喜欢?”温飞絮鲜少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但话已出口,就容不得许术有丝毫逃避。
许术微微皱眉:“在下曾在爹娘灵位前发过誓,在查清当年的真相之前,不会考虑终身大事,我……”现在的他,没有动情的权利。
“好了,你不必解释了。”温飞絮站起身,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许太医,今日多谢你还了本郡主一个清白,不过以后在宫中再见,还是形同陌路吧。”
原以为这许术是个有担当的人,却原来……天下男子皆薄幸,古人诚不欺我。
迈出凉亭的那一刻,温飞絮蓦然回首:“以查清真相为名自欺欺人,你根本配不上临水姐姐的喜欢。”
等温飞絮和许术相继离开凉亭,照壁后突然出现一道曼妙的身影。
一名宫人匆匆赶来,恭敬福身:“贵妃娘娘,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了,这便回宫。”拓跋玉将剩下的鱼食尽数洒在池中,从宫人手中接过丝帕擦手。
她本是来这御花园散心,没成想竟听到一桩深宫秘辛,真是有趣。
“娘娘,您怎么了?”望着拓跋玉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宫人追问。
自打娘娘过完生辰,性情就变得十分古怪,平日里也不想着与其他嫔妃争宠,反而专注于侍花弄草。
就连每月固定的侍寝机会,也是能推则推,要不是她一直跟在娘娘身边,真要以为娘娘换了一个人。
又或者娘娘是被这水里的鱼勾了魂?娘娘自从生辰那日落水后,尤其喜欢到这个凉亭喂鱼。宫人越想越不对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若本宫没有记错,今天应该是本宫侍寝的日子吧?”拓跋玉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宫人回过神:“娘娘,您不会又要称病吧?您已经半年未曾侍寝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会引起大齐皇帝陛下的不满,于两国的盟约不利。”
“本宫何时说今日称病,不侍寝了?”拓跋玉凤眸微眯,似笑非笑。
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娘,您说的是真的?”
“你好好准备,今晚本宫要与皇上饮酒赏月。”拓跋玉唇角微扬:或许她找到离开皇宫的方法了。
宫人大喜过望:“奴婢遵命。”太好了,娘娘终于想通了。
御书房中,元德帝和温飞絮一坐一跪,再没有多余的人。
“丫头,你真的决定了?不后悔?”元德帝打破了沉默。
“回皇上,臣女心意已决,求皇上成全。”温飞絮说完便以额触地,沉闷的磕头声在安静的御书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良久,元德帝叹了一口气:“丫头,你知道,朕不会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但是你和枫儿都是朕看着长大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真的不愿意给枫儿一个解释的机会么?”
虽然枫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齐的安危,但要为此牺牲两个年轻人的幸福,元德帝仍觉得心中不安。
“皇上谬赞了,臣女不敢高攀世子。”温飞絮挺直脊背,深吸一口气:“况且臣女已经有了心上人,求皇上收回成命。”
元德帝愕然:“丫头,你此话当真?不会是在骗朕吧?”
“臣女不敢,”温飞絮面露羞怯:“皇上,臣女的心上人虽然不如世子优秀,但在臣女心中,他就是这世间的唯一。”
这世间的唯一?她竟然给了另一个男子这么高的评价。
齐慕枫微微皱眉:“皇上,既然雨齐郡主已经心有所属,臣自然应该成人之美,不知郡主心仪之人究竟是何身份?”温飞絮走后,齐慕枫走出内室。
“你小子是知道有人能入丫头的眼心里不平衡了吧?”元德帝戏谑道。
齐慕枫没有反驳:没错,他就是嫉妒,嫉妒有人能在她心中留下这么高的评价。
“枫儿,现在可有后悔?”元德帝拍了拍齐慕枫的肩膀:“若是后悔,现在就去将丫头追回来,朕相信丫头心里是有你的位置的,大齐的江山还不至于要靠牺牲你的幸福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