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大齐八方馆。
温飞絮的房门被敲响:“请进。”
照花推门而入,就看到温飞絮在整理包袱,下意识地要上前帮忙:“小姐,奴婢……”
温飞絮微微一笑:“照花姐姐,你来得正好,伯府的马车就要到了,你可要随我一同回府?”
“谢谢小姐。”照花连连点头,她从小在温府长大,对于她来说温府就是她的家。
于此同时,仁济伯府人满为患,太师府更是倾巢而出,年过半百的高老太师和老太君坐着马车赶来。
“来了来了,快把鞭炮放起来。”
看着马车由远及近,临水的眼泪夺眶而出:“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好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快替我抱着萦儿。”温飞絮小心翼翼地将襁褓交给临水。
关于萦儿的身世,温飞絮已经在家书中提及,外人却是不知情的。
可以预见,雨齐郡主带了个孩子回京的消息,会迅速在京城传开。
“不孝孙女温飞絮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给爹娘请安,给舅舅、舅母请安。”
温飞絮提裙跪倒,对着太师府和仁济伯府的亲人们连磕了三个响头:“絮儿不懂事,让你们担心了。”
“好孩子,快起来。”老太师老泪纵横,亲自将温飞絮扶起来,拉到身边打量:“长高了,可是也瘦了。”
温飞絮依偎着他的胳膊:“祖父,这四年多亏照花姐姐照顾,絮儿在北燕过得很好,没有吃什么苦头。”
这是她和北燕太后的约定,只要她帮助拓跋敏登上皇位,北燕太后就会保守这个秘密,直到她身故。
温飞絮垂眸:别看现在仁济伯府一片祥和,其实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她正好借这个机会将消息放出去。
“好了,絮儿刚回府,车马劳顿一定累了,快进府吧。”老太君担心温飞絮的身体,忍不住埋怨起来。
“是是是,看我,光顾着高兴了,絮儿,走,咱们回家再说。”老太师不以为忤,拉着温飞絮进府。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进府,将所有蜚短流长隔绝在门外。
一时间,花厅里坐得满满当当,温飞絮一眼望去,发现平辈里少了子澄,添了三位新人,除秦如月和马柔柔外,还有一位她不认识的。
想到高子澄,温飞絮目光微黯:如果子澄表弟也在,那该多好啊。
察觉到温飞絮的视线,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手背:“絮儿还不知道吧,你子皓表哥、子珏表哥和子宣表哥都成家了,你大表嫂还在坐月子,就没过来。”
老太君一招手,三位新妇上前跟温飞絮见礼:“妾身马氏、秦氏、穆氏给郡主请安,郡主千岁千千岁。”
温飞絮恍然:那位穆氏应该就是子宣表哥的新婚妻子,只不过这个姓氏让她有些不安。
“三位嫂嫂使不得,快快请起。”温飞絮抬手虚扶一把,面露赧然:“此番回来得匆忙,未及给三位准备新婚贺仪,絮儿稍后一定补上。”
温飞絮与秦如月、马柔柔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知道她们不会在意。
“郡主太客气了,该是妾身给郡主见面礼才对,妾身准备了些许薄礼,请郡主笑纳。”说话的是穆氏。
嘴上说的是薄礼,可看她的模样显然对这份礼物十分满意。
“多谢表嫂。”温飞絮含笑接过锦盒,却不急着打开:“四表嫂姓穆,莫非出自京城穆府?”
“正是,妾身未出阁前是穆府的嫡长女。”穆氏一脸与有荣焉。
温飞絮垂眸:以穆府与镇国公府的关系,马柔柔和穆氏也算得上是表姐妹,怎么看起来两人竟是两看两相厌呢?
“郡主不打开看看?”见温飞絮随手将锦盒交给临水,穆氏急了:她花了大价钱从琳琅阁买来,就是为了讨雨齐郡主欢心的。
温飞絮唇角微扬:“今日回府尚有要事需向诸位长辈禀告,表嫂的礼物,絮儿回房后一定仔细观赏。”
听出温飞絮的弦外之音,高府的几位晚辈悉数告退,除了高氏外的女眷也都纷纷回避。
马柔柔一出门就看到自家祖父伟岸的身影,不禁疑惑:“祖父,您怎么来了?”难道是来看絮儿的?
“国公爷,您来了。”温飞絮亲自将马奎请进花厅。
马奎同高贤见礼,在主位坐定:“丫头,你这神神秘秘的,唱得是哪一出啊?”
温飞絮笑而不答,只是让临水将号钟抱来:“国公爷,可还记得这把琴?”
“当然记得,是五年前在马家寨我赠予你的嘛。”马奎不假思索道。
温飞絮颔首:“现在,也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她看向照花,目光中带着鼓励。
“不孝孙女拓跋灵给祖父请安。”照花恭敬跪倒。
“你叫我什么?”马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什么时候跑出来一个孙女……不对,还有一个可能。
马奎神色一震,从座位上站起:“难道你是……”马奎看向温飞絮,像是在跟她确认。
“国公爷没有听错,这位拓跋灵,就是您的亲外孙女。”温飞絮上前,将照花扶起:“照花姐姐,别紧张。”
照花捧着刚从房间找出的包袱:“这里面是当年夫人捡到我时,我身上仅有的东西,十几年来我一直悉心保管,从未假手于人。”
马奎颤着手接过包袱,只见里面放着一本兰陵王的琴谱,以及一些武功身法秘笈,还有一把长命锁。
“你娘呢?她在哪儿?”既然将这些东西都留给了孩子,就说明她不是故意丢下孩子。
“国公爷,您别激动,假以时日,一定能找到她的。”温飞絮安慰道。
看着久经沙场的马奎老泪纵横,哭得像个孩子,温飞絮不禁叹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你说的对,灵儿,来,让祖父好好看看你。”马奎看着照花的脸,忍不住感慨道:“像,真像,跟你娘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孩子,你这四年究竟去了何处?”拓跋,这个姓氏分明是北燕皇族。
“祖父,这四年灵儿一直在北燕,陪伴在祖母身边。”照花恭敬回答。
马奎呼吸一窒:北燕太后在和亲前已与人育有一女,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对昭华的名声损害极大,她为何要这么做?
“祖父不必担心,祖母早已安排妥当,对外只说我是她的干孙女,刚好小姐对祖母有恩,将这份恩情给了我。”照花将温飞絮留在北燕,为太后看诊的事情说了出来。
“太后身体抱恙,此事事关重大,所以絮儿不能跟外界有任何联系,这些年让长辈们为絮儿担心了。”
“原来如此,”旁观了一场认亲礼的高府众人也是不甚唏嘘,高太师道:“北燕与大齐是盟国,北燕太后凤体违和的消息一旦传出,难免会造成朝野动荡,絮儿,你做得对。”
“可是絮儿,究竟是谁将你绑走,为何京兆府都查不出蛛丝马迹?”说话的是林思源,四年来他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想不明白温飞絮是怎么从他眼皮子底下出城的。
温飞絮面有难色:“这个嘛……”
“我来说吧,”照花恭敬福身:“是二王弟救祖母心切,强行将郡主绑上了马车,这才……”
林思源恍然:拓跋敏的手里握有通关文牒,难怪一路都畅通无阻。
“真是岂有此理。”林思源拍案,心里顿时将拓跋敏记恨上了:下次他的马车出城,他必须好好检查,绝不给他夹带私藏的机会。
“舅公息怒。”温飞絮垂眸:果然黑锅由拓跋敏来背再合适不过了。
此时留在八方馆的拓跋敏狠狠打了个喷嚏,顿时引来鸿胪寺卿的一阵嘘寒问暖:“二王子,您看这天气乍暖还寒,下官要不要给您房中放几个火盆,以免着凉。”
“不必了,”拓跋敏揉了揉鼻子:“大人若是无事便退下吧,本王子有些累了,想好好休息。”
鸿胪寺卿闻言抬手作揖:“下官告退。”
出了八方馆,他伸手招来下属:“苏青,北燕的二王子殿下是贵客,你可一定要好生招呼,不得怠慢。”
“是,大人。”
自从苏青成了新科状元,在柳府的打点下,他一路平步青云,顺利进入鸿胪寺任职,这一次竟是连接待北燕使团这种肥差都交给他了。
“照花,恭喜你,终于找到你的亲人了,从此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听完照花的身世,高氏已经哭成了泪人。
“夫人……”照花泪流满面,恭敬跪下:“奴婢给老爷、夫人磕头,叩谢老爷、夫人当年的收留和照顾。”
高氏亲自将她托起:“好孩子,快起来,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对絮儿的照顾。”
“是啊姐姐,你现在可是北燕的灵公主,不能再随便下跪。”温飞絮上前挽着照花的手:“天色不早了,走吧,我送你回八方馆。”
这时,花厅外传来通传:“郡主,宫中有天使求见郡主。”
“快请,”温飞絮微微皱眉:“照花姐姐,你和国公爷先回避一下吧。”
“奉皇上口谕,请郡主即刻进宫,不得有误。”来人正是皇上身边的图公公。
温飞絮若有所思:虽然知道皇上急着见她,但没道理连一天都等不了啊,难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