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与他瞪视会儿,将情绪收敛,低头说:“我先走了。”
他没阻拦。
推开会议室门,季瑶瑶没来得及躲藏被她逮个正着。季瑶瑶站直身子,略显尴尬得将脑袋往别处瞥,安娜看着她只是苦笑两声,没说什么就走了。
等她走远,季瑶瑶推门进去,望着陆见森站在落地窗边的背影,勾唇露出浅笑:“总裁,昆正现代刚才来过电话,下午能安排会面吗?”
他没动,只是说:“好的。”
离开会议室,安娜直接去了趟人事部,将早就拟好的离职信给部门经理。从陆氏出来,安娜没直接回别墅而是去了阿美店里。
店铺还没开张正在准备,但外观已经初具规模。店门推开,传来感应叮咚声,阿美正在后厨忙什么,一见她来,颇为惊讶:“咦,你怎么这个点来?”
“我离职了。”安娜轻描淡写,颇为疲倦得往沙发椅里靠。
阿美惊得跳起来,“怎么回事呀,好好的离什么职,大少知道吗?”
一听到他,安娜心里就堵:“不要和我说他。”
阿美美目一转,试探道:“吵架了?”
安娜不答话。
“小两口吵架很正常,吵吵感情才好。”阿美边说边往后厨去捣鼓什么,不一会儿泡了杯玫瑰奶茶出来递给她。
半糖,花香浓郁。
安娜接过喝了几口,咬唇道:“他和我妹妹的死有关系。”
“什么!”阿美身子一僵,“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瞧着没什么关系……”
她坚定:“我找人调查过。”
阿美正一脸诧然,又听她说:“我不准备回去了,想要搬走。可是证件全在他手里,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房子。能暂时麻烦你吗?”
“嗨,说什么话怎么会麻烦呢。你要实在不想回去就暂时在我这住下,等想通了再回去都成。可是,我担心大少会派人找你,我能替你瞒一时可瞒不住一世。”
安娜点点头。
如预期中的,陆见森到处在找她。
人事经理将离职信的事告诉他后,他就觉得不对劲,打电话回别墅,得知并没回家。安娜索性将手机号全换了,多数时间全窝在阿美的家里。
有几次陆见森的电话打到她这,阿美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
久了,这件事逐渐平息下来。
安娜的肚子已经显凸,她便专挑宽松的衣服穿。每次阿美都奇怪问她:“你是不是最近胖了?”
“是啊,不运动在家当米虫能不胖吗?”她笑着含糊过去。
阿美说:“等店里开张,有的你忙。”
阿美的手艺的确好,每日的伙食准备的特别精致好吃。店铺顺利开张,安娜也忙前顾后帮忙,到午休的时候店里没几个人在。
电话响了。
她以为是外送订餐的,便去接:“你好,美丽餐点铺。”
听筒里是短暂沉默,接着是狭促的笑声。只听这声音,安娜就心弦发紧,蓦地握紧听筒。她将要挂电话时,那道声音打破沉寂。
“向安娜,玩够了没。”
她故作镇定,笑盈盈道:“先生,您打错电话了,这是订餐的。”
“我要是连你的声音都听不出,怎么当你丈夫、当孩子的爸爸。”他语调不紧不慢,却压迫气息十足。安娜心猛然缩紧,他知道了。
知道她怀孕了。
安娜忍住颤栗,冷淡道:“你在说什么,我和你还没结婚,我也没怀孕。换句话说,就算怀孕了,我也不会生下来!”
“你敢动我孩子,我一定不放过你。”他的声音咬牙切齿,仿若要一下子将她撕碎。安娜心里恍惚又觉得酸楚,死死握拳冲口而出的确是挑衅:“那就试试。”
挂了电话,她觉得浑身全部的力气被抽离。
陆见森能打到店里来,无疑已经掌握她的位置。这个地方不能久留,她给阿美留了讯息后,回去简单收拾了一下,拦车就走。上车时,给许廖打了通电话。
许廖恰好在外公干,不在A市。
“小姐,去哪里?”司机开了一阵,问她。
向安娜想了想说:“西城长途车站。”
买了郊县的票,安娜在汽车站台边买了两支玉米塞兜里,坐在靠窗。乘客陆续拎着行李袋上来,司机发车没一会儿,安娜就瞧见车站外有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进来,在找什么。
她料想是陆见森的人,赶紧猫下身子,将脑袋窝在臂弯里详装睡觉。好在这班车已经开出站,并没有被抓住。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在苏城县郊停靠。
安娜拎着包跟着人群下车,望着人来北往的水泥路,青葱绿树心一下子安宁下来。
这个地方存在于她7岁的记忆里。
那会儿,父亲还没经商家里并不富裕,一家四口就住在县城小镇上。她想在这里安静把孩子生下来,最好一辈子不让陆见森晓得她们在哪里。
下车没会儿,阿美就打来电话。
她望着屏幕犹豫会儿,挂了。
“她不接。”阿美握着手机,紧张得看着身后的陆见森。
陆见森狭长眸眼低睨,站起来说:“联系到的话,通知我。希望这次,你不会再选择隐瞒我。”
“是,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联络您。”
他这才点头,离开店铺。
等他坐入路边停着的车里开走,阿美才彻底松口气,直跺脚:“这个向安娜,怎么回事。”
安娜身上还有积蓄,在镇上租了个平房。虽然简陋,但装点好也算不错。县城里的房屋她没证件,没法安置,只能来这。这期间,熟人的电话她一概没接,甚至换了号码。
一时,弄得匿迹销声。
倒是聂路宇通过邮件联络到她,驱车来看望过几次。因是晓得聂路宇绝对不会透露自己行踪,他又是极为聪明的便没担心。聂路宇看了眼屋子,说:“我替你另外找地方住。”
“不用,这里挺好的。物价不贵、邻居都很和蔼。”她倒了杯水给他,扶着腰慢慢落座。聂路宇垂眸扫过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眸色一转,浅笑道:“我是担心你身子,现在还怀着孕。”
“没关系,我自己身体最清楚,倒是辛苦你还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聂路宇笑着说:“你现在最需要调理,有什么需求尽管和我说,我给你送来。”
“谢谢。”
安娜欣慰点头,想要问关于A市的状况,到嘴却是欲言又止。他眼尖察觉到,状似无意告诉她:“陆见森是急疯了,到处再找你。你确定不让他知道你的情况?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
这话略显试探。
安娜摇头,“不想。”
他这才放松笑了,“我会替你保密,你想不见我一定不会让他找到你。”
也不知是否最近天气变化,安娜感冒了。因为怀孕的缘故,她拒绝吃药,只是不停喝水排毒。去诊所看了看,确定没大碍才放心。
可这感冒跟有仇似的,使劲黏着她。
到最后,浑身见烫下腹坠疼。以致于买菜途中,整个人眩晕无比,头重脚轻得,咚得一声昏倒在路边。好心人将她送县城医院里,醒来时已经在病房内。
手背上吊着针。
护士来换药,见她转醒去叫医生。
安娜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觉得医生的白大褂令她觉得晃眼,耳朵嗡嗡作响只能够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嘴巴。只有那句话,令她萎靡的精神骤然震住。
医生说:“腹中小孩畸形,并且没有胎心,生命迹象全无。”
“你说什么?”她觉得肯定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自己分明能感受到孩子在一点点的成长。医生叹了口气,告诉她:“这是死胎,之前的确是存活,可现在……你是不是服用过什么药物,才会导致胎儿发育不良形成畸形,并且呼吸受阻。”
向安娜连连摇头:“没有,因为怀孕我一直忌口药物。医生,我能感觉到他在一点点长大,怎么可能会是死胎呢?能不能再检查一遍,求求你们再帮我检查一遍。”
可检查的结果出来,事实就摆在眼前。
检查单上,赫然写明:无胎心、无生命迹象。
医生说:“小姐,你必须尽快进行手术将死胎拿走。否则胎儿持续在身体里,会有危险,发烧只是先兆。”
“不,不会的。”安娜握着检验单,死死揣在怀里。不相信,不可能!孩子那么真切躺在自己身体里,能感受到那么健康那么温暖,怎么可能是死胎。
她拒绝接受手术,冒着风险回到A市正规医院接受检查。可还是徒劳,结果一样。医生劝她尽快接受手术拿走孩子,向安娜尖声挣扎,像个疯子一样嚎啕大哭。
护士怎么拦都拦住她,最后在手机联系人里翻到聂路宇的号码,联系到他。聂路宇赶到医院时,病房里全是向安娜的咆哮声:“你们想害我孩子,他没有死!我不会拿掉她!”
这不是他认识的向安娜。
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消瘦的手死死掰开护士的束缚,哭嚎着。新来的小护士要给她打镇定剂,没防备被咬了口,吓得当即哭出来。
聂路宇冲过去抱住她,一手用力禁锢住她,一手摸在她后脑:“安娜,你别怕,我在这里。”
听到他的声音,向安娜急促喘息稍许平缓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得说:“我的孩子,他们想要拿走我的孩子,带我走,带我走啊!”
“好好,我带你离开这里。”他连声安抚,朝一旁护士使眼色。护士会意,趁其不备将镇静剂注射进去。安娜觉得痛,想要挣扎却被聂路宇死死抱住,只能奋力去撕咬他的手臂,咬得腥味在舌尖蔓延。聂路宇闷哼一声,由她发泄怨恨,一直等药效上来才令她昏睡过去。
望着满脸冷汗的向安娜,他眸底闪过心疼,须臾唇角尽是微笑。
他说:“手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