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不知道真相,会比知道真相幸福。他不希望沈宁烟知道高云天为她做的牺牲和付出,却也不希望高云天的牺牲和付出换来沈宁烟的仇恨。
那样对高云天不公平,也会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愧疚的种子,让他以后每每想起时,都会觉得亏欠高云天。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提他,不想再去想他而已。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我想我现在对他没有爱,也没有恨。我想忘了他。”沈宁烟情绪低落地说着,蜷缩起自己的双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
自从那晚她和高云天发生争吵后,她的心被自己听到的事实生生撕碎,就连那些曾经的美好记忆也一起变成了泡沫,她的心空了,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放自己的悲伤……所以,她逼迫自己不去想,就像当初和他刚刚分手时那样。
现在卓明朗说起,她才又不得不面对这些事。
她不是没想过那些话的真实性,有多少是出自高云天的真心,有多少是在X病毒的影响下被歪曲放大的想法。
可就算她再为他找一百个,一千个理由,就算她能说服自己,那又如何呢?
她和他已经在不同的道路上背对背走了太远,很难再回到原来的起点。
卓明朗听出了沈宁烟的纠结和痛苦,也不再忍心继续这个话题,刚想再说点什么,修正厅里的感染者就再次叫嚷起来。
“我先去照顾他们,等下再来。”
沈宁烟起身跑到那些感染者身旁,先用布带将她们的嘴巴绑起来,不让他们伤害到她或自伤后,从冷箱里拿来大量的冰袋,按照余博士交代的方法,把她们的头都用冰袋冷敷起来。
余博士说过,彻底失控的X病毒感染者是因为他们的大脑已经彻底完全地被X病毒蚕食。用冰袋冷敷是为了降低X病毒的活性,降低X病毒对他们身体的操控性,减少他们的痛苦。
好不容易忙完了这个,另一个又叫嚷起来。沈宁烟焦头烂额地照顾着修正厅里的感染者们,直到黄昏时分,余博士回来。
看到沈宁烟辛苦地照顾着每一个感染者,余博士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接过她手中正在冷敷的冰袋,对她说:“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下。”
沈宁烟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再次开口道:“求你了,让我去见他。”
余博士之所以对她的恳求一拖再拖,完全是不想看到她们两个人在互相伤害。她在他面前出现的次数越少,对现在的高云天来说就越安全。
“你……”
刚想说什么,一个感染者急冲冲跑进来,“余博士,老大受伤了,你快去给他处理下伤口!”
“好,我马上就来!”余博士收拾好医药箱就要出去,却忽然想到什么又停下来,将医药箱交给沈宁烟:“你去。”
沈宁烟迟疑地看着医药箱问:“我不会啊。”
“不,你会,就像我下午交给你的那样,去帮他处理伤口,如果他彻底失控了,记得及时给他注射抑制剂!”余博士交代完后,就让沈宁烟赶紧跟那个感染者走。
“你不是想见他吗?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沈宁烟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地走出了修正厅,她是对自己在处理感染者伤口的问题上没有多少信心,毕竟她也只是亲眼见过余博士如何操作,并没有亲自试验过。但现在她顾不上这些,这是她离开修正厅的好机会,也是她见到刘可霁的好机会。
沈宁烟快步跟着感染者跑到了高云天住的房间,让她高兴的是,刘可霁就在房间里收拾着地上满是血迹的衣服。看到来的人是沈宁烟,她不喜地皱起眉头。
沈宁烟一心想着弟弟的事情,忽略了她的这个细微表情,急忙走到她面前,小声说:“卓明朗说你原因帮我们?”
刘可霁怔了片刻,跟着点点头。
“太好了,刘可霁,太感谢你了。我这里有一张字条,你拿去交给我弟弟沈宁航,他看到字条,就不会再来冒险找我了。他现在就在教师食堂的冷藏库里,你去的时候敲三下门,再咳嗽两声,再敲三下,他就知道是我了。”
刘可霁将字条握紧后,又点了点头。
这女人在搞什么鬼?或者说卓明朗骗了她什么?为什么会扯到我身上?
“拜托你了。你也千万要小心,别因为我们姐弟的事情,让你受伤。”
两人正说着,内屋就传来痛苦的一声尖叫,刘可霁丢下手里的衣服就冲进去,不一会儿,从里面架出来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替他处理伤口啊!”刘可霁大声呵斥着,沈宁烟抱起手里的药箱就冲上去。
高云天趴在床上,赤裸的后背上满是溃烂的伤口,有的伤口颜色深,有的颜色浅,有的流出的是污血,脓液,而有的还在不停地流出鲜血。
“快啊!”刘可霁气的拍了沈宁烟的后背一下,一时间被吓坏的她急忙从药箱里拿出消毒液还有手术刀。
她快速回忆着余博士当时处理伤口的过程,打算先用消毒液淋浇在伤口上,当她双手颤抖地将消毒液倒在伤口上时,被刺激到猛然剧痛的高云天,一个回身用力握住她的手腕。
“怎么是你?”高云天很意外。
不等沈宁烟解释,他就一把用力将她甩出去:“让她滚!别让她碰我!”
沈宁烟从地上站起来,“我看过余博士怎么做,我可以的。”
“让她滚!让她滚——”高云天咆哮了,他的声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愤怒,暴躁。
刘可霁急忙走到沈宁烟面前,推着她就要把她往外赶,可就在两人刚刚转身没多久,就听身后传来了高云天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糟糕,失控了!”刘可霁惊恐地冲出门去,让门口的感染者赶紧去找余博士来,等她再转身准备跑回来去控制住高云天时。
沈宁烟已经从药箱里拿出抑制剂走到了高云天身边。
此刻的高云天在床上痛苦地扭动着,就好像他的身体里钻进了一条扭曲的大蛇。
“别动,我来救你。”沈宁烟固定住高云天的脖子,眼疾手快地将第一支针剂注射进高云天脖子上的大动脉中。
高云天却一把抓住她,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在身下。
他的表情看上去万分地痛苦,整个面部都好像要拧在一起,双眼不满血丝,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像是有两种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扭打。
“高云天,你放开我!”沈宁烟害怕地大喊,她见过彻底失控的人发狂后的样子,担心高云天失去意识后会咬伤她。
听到她的声音,高云天的眼睛聚焦了几分钟,死死地盯着身下的沈宁烟,像是在努力辨别她的样子,或是回忆她的身份。
“高云天,是我,沈宁烟!你醒醒!快醒醒!”沈宁烟艰难地挣扎着,她的手里握着另一支抑制剂,可她的肩膀被高云天按住,根本无法动弹。
“我知道你恨我,你想报复我!但也要让我先把抑制剂给你注射进去!”
高云天似乎是觉得沈宁烟的声音太吵,令他太不舒服,于是用力按向她的肩膀。这一下力度不轻,沈宁烟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碎了。
“为了报复我,而令你失控,这样的报复不值得!为了一个脚踏两条船的前女友,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你听到没有,高云天!”
高云天痛苦地大叫着,用力捧住自己的头,表情变得狰狞。
沈宁烟瞅准时机,起身抬手将另一支抑制剂注射进高云天脖子上大动脉。
随着针剂中的液体进入高云天体内,他的狂躁渐渐平复下来,眼底的血丝也慢慢褪去,神志一点点变得清明起来。
当他看清自己身下压着的人是沈宁烟时,一个机灵从她身上翻下去,就好像看到了洪水猛兽般。
“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过来的!来人啊!把她带走!带走——!”高云天大叫着,他害怕极了,双腿微微发颤着。
“既然你没事了,我也不想留在这里。”沈宁烟整理下自己的衣服后,从床上坐起来。因为肩膀刚才被按伤了,她起身时引发了伤痛,立马皱起了眉头,“呲——”
“你怎么了?!”高云天飞快地跑到她面前,上下检查着面前的沈宁烟,“是不是我弄伤你了?伤口在哪?”
说完高云天就自己动手检查沈宁烟的手,手臂,脖子,正准备检查她的肩膀时,沈宁烟按住了他的手:“有时候,我真的看不出来,现在的你究竟是真正的高云天,还是X病毒感染后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高云天。你现在是真的关心我,还是又在我面前演戏?”
高云天听她这样说,急忙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沈宁烟不放他走,静静握着他,“回答我,现在的你,究竟是哪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