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宇被抢回亲王府,三个心腹太医轮流医治,他呕血逾升,恶汗湿被,他的手痛得抓碎了一床又一床被褥,他狼狈不堪而痛苦万分地挣扎着,呐喊着;他歇斯底里而扭曲狰狞地翻滚着,抽搐着,不过他最后活了过来。
“我想喝点稀粥。”他对床前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的林珂说道。
“好,我马上去熬。”林珂抱着他,泣不成声。
二十几天后,拓跋宇的身体渐渐要好点了,早上能喝得下一大碗带点荤腥的粥了,每天早上林珂都盛一银碗粥去栖霞堂。她走进卧房,看见拓跋宇呆呆地盯着窗外,对于她进屋也无动于衷。
回鹘公主的死讯也传回她的祖国,由于对外宣称她乃是暴病而亡,回鹘国王就没有发兵报仇,大约回鹘国王也得到细作消息,公主乃是为救昔日情郎而自杀身亡,有违妇德,国王也就将此事放过了!
也许也因为国王女儿众多,而且当日国王本人也同意转换亲事,才耽误了公主的一生。
拓跋宇默默无言,满脸泪痕,身子剧烈抖动着。
“我们迟早会把他杀了!”。她柔声安慰道,温柔地坐于他的床边,准备喂他粥吃。
“我要把他开膛破肚,将他的心肝掏出来祭奠孝和公主!”他咬牙切齿地说,他的身体由于愤怒剧烈颤抖着。
“好。”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伏身将他颤抖的身体紧紧抱住,他伸出双手,将她用劲揽在自己怀里。
这艰难万分的道路,真感激有你一路同行。我不知道将来是祸是福,有你相伴,百转千回也不觉苦。
人生沉浮,繁华悲凉,只求与你同道,纵然为你历经千难万劫,也在所不惜,绝不后悔!
好久以后,他依然流着泪水,身体依然颤抖得严重。这是她这一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他流泪。
“啪!”一根羽剑此时却破空射来,钉在墙头。林珂大吃一惊,连忙跃起,一把抽出腰间宝剑。却见拓跋宇不慌不忙,对她摆了下手。林珂会意,立即安静下来。拓跋宇慢慢起身,将墙上羽箭取下,取下箭头上面插着的信笺。
“哼。”拓跋宇冷笑着。
“怎么了?”林珂好奇地问道。拓跋宇将手上信笺随手递给她。原来是一封密信,说是太子和东川的使者私下里接触,太子与东川使者可能已经达成同盟。
“本王现在要入宫,一来告诉父皇太子暗算之事;二来看下最近战况如何;三来请父皇封你为妃。”
“那东川使者的事情怎么办?”林珂将手上信笺用火折子点燃,扔在一个金盘里面。
“本王自会处理。”拓跋宇面无表情说着,他的侍女碧柳,青莲等鱼贯而入,服侍他梳洗打扮。
林珂坐着,默默无语。
这日,掌灯十分,驿馆里。东川使者——东川节度使公子王建之正在休息。驿站的一棵树上,跳下一个全身黑衣,黑布蒙面的人。他轻巧地避开所有巡逻的卫士,来到一间华丽的屋子外,悄悄的在窗外偷看。
那王建之搂着一个妖媚的女子正在调笑。红烛之下,两人卿卿我我。王建之风流成性,在东川就姬妾甚多,来到南诏后,又对南诏文嘉公主一见倾心,慎重求亲。王建之此人风流自赏,对美貌女子颇为注意,虽然文嘉公主不愿意嫁给他使他颇为懊恼,但是不妨碍他四处寻花问柳,寻欢作乐。
黑衣人往上一跃,将自己紧紧贴在屋檐上,静静等待时机。
夜深了,屋里的无限春情已经结束,那王建之已经睡着,他抱着那美艳女子呼呼打着呼噜。巡逻的侍卫走远,黑衣人悄悄地将窗子打开,悄无声息地潜进屋去。
他将一把渗着蓝光的短刀抽出,不发出一点声音向王建之走去,走到床边,他犹豫片刻,一刀刺下。
那本来闭着眼睛的王建之此时如闪电般张开眼,一把向刺客的手抓去。刺客连忙惊慌失措地闪避,王建之顺势一脚扫去,然后一个鲤鱼打挺,一下跳起来。两个侍卫霎时冲出来,擒拿手一抓,将那个站立不稳的杀手两个手臂架住。一群侍卫闻声,飞快地冲了进来,将这个已经被抓的杀手水泄不通得围住。
“我就没有见过比你更差劲的刺客!是那个笨蛋主人的杀手?”王建之颇为不屑得说道。
黑衣人沉默不语。两个侍卫将他的两只手臂一扭,他的手臂瞬间脱臼。他疼的惊叫一声,豆大的汗珠向地上流去。他紧咬牙关,牙齿交错,不停发出”格格”的声音,但是他依然一言不发。
“这么蹩脚的杀手,骨气还有两分。给我脱下面纱,扒干净衣服,放狼狗来咬,看是你嘴硬,还是我的猎狗牙齿硬。”
三条小牛犊子般大小的猎狗很快被牵了进来,犬牙交错,表情狰狞,看上去饿了有一阵了,对着杀手就作势欲扑,汪汪直叫。这真是个人有个人的秉性,王大公子真是个秒人,去到哪里还带几条这样能吃人的好宝贝。
一个侍卫将刺客绑在房屋里的柱子上,一把扯下刺客的面纱,正准备将刺客衣服扯下的时候,他忽然面带诧异之色,轻轻惊呼一声。他走上去给王建之说了点什么。
那王建之几步快走,走到刺客面前。只见刺客虽然头戴男子所戴玉冠,两耳却挂着绿宝石耳坠,皮肤娇嫩,额间一朵大红彼岸花花钿,身上淡淡幽香传来,显然是个女子。她眉头紧锁,双眼带泪,五官扭曲,想是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但是她牙关紧咬,倔强地不看他,更不发出一言半语。王建之细细端详片刻,对牵着狗的侍卫们一做手势,那牵狗的侍卫会意,将狗牵了出去。
王建之伸出双手,抓住刺客的手臂,”咔嚓”两扭,将她脱臼的两只胳膊接了回去。刺客痛得大喊几声,之后她的表情终于正常了,没有那满脸的痛苦之色。但见她双目圆睁,恨恨地瞪着王建之。王建之丝毫不以为意,颇有兴趣地围着她转了几圈,看了又看。
“妙哉,如此丽人,居然做杀手,还是这样蹩脚的杀手。本公子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花心思对付一个弱女子,也算无能,我问你,若是我愿意娶你为妾,好好待你,使你不再江湖漂泊,结束这刀口舔血的日子。你可愿意?”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问这些废话做什么。”
“哈哈,南诏国地处边疆,居然多有绝色美人。而且还都不愿意嫁给本公子。你走吧,若是有一日你倦怠这与人做杀人工具的日子,可以来找本公子。以你这脾气这品貌,我必然好好待你。我将来建国为帝,还可以封你为妃。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不需要刀口舔血就能得到。同时,你也不要指望再来杀我,本公子武功比你好太多。”
“哼!”女杀手不屑一顾,不相信王建之真会放自己走。那王建之一做手势,两个侍卫上前与那女杀手松绑,一个侍卫将之前从她腰上收缴的宝剑彬彬有礼还她。王建之懒洋洋地转身,走向那床上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艳丽女子,潇洒地笑道:”美人,不用惊慌,继续睡觉吧,美人,你要是再长美点就好了,为什么南诏国的绝色美人都身份不正常啊?要不就是公主,要不就是杀手?”
女杀手弯腰抱双拳,谢过王建之道:”谢谢公子不杀之恩,公子潇洒爽快,可惜各为其主,不然与公子倒是可以做朋友。”
王建之头也不回,懒洋洋挥手,不耐烦说道:”老子没有兴趣和你做朋友,要么快滚,要么嫁给老子。”
女杀手忽然格格娇笑道:”谢谢公子抬爱,容小女子再想想。”
王建之大喜,转身回头。那女杀手笑脸盈盈,忽然抬手,一枚发出淡蓝色光彩的袖箭直直对着王建之的喉咙射去。王建之猝不及防,一时避之不及,眼看喉咙就要中箭。一个近身侍卫连忙纵身一跃,挡在王建之面前,袖箭射在他的肩膀,黑血直流,显然袖箭上淬有剧毒。那袖箭接二连三射出,侍卫们全部抽出武器竭尽全力打落袖箭。
“给老子杀了!”王建之大怒。屋里的侍卫们都怒火冲天,向着那忘恩负义,面若桃花却心如蛇蝎的女杀手扑去。
一个杀手一剑刺去,女杀手胸口中剑,她痛得呲牙咧嘴,胸口却没有流血。侍卫们马上知道她有厉害软甲护身,剑锋一转,向她的头削去。她已然抽出宝剑,将宝剑与那侍卫的剑拼命一格,两剑相击,侍卫的剑断掉,总算暂时保住了她那颗头。那女杀手一边急速发着袖箭,一边灵巧地左右闪避,顿时险象环生,若不是侍卫们忌讳她袖箭厉害,瞬间就可以置她于死地。
就在这混乱的一刻,几根飞火同时射在王建之的床上,霎时点燃床幔。飞火首次用于战争是唐末天佑元年,在羽箭的箭尾绑上火药包,点上引线射出去,火药爆炸,火光四射,用于放火和惊吓敌人是最好不过的。此时见过飞火的人还很少,会制作的人更少,会使用的就尤其少了,只有极少数敢于创新的将帅大胆使用飞火。
霎时几根飞火同时射于屋子的个个角落,床帐帷幕四处着火,火药四射,满屋通红。绕是王建之的侍卫们武功高强,此时都有点惊慌。
一群蒙面黑衣人趁此机会迅速冲了进来,越过女杀手,向王建之的侍卫们杀去。这下动静大了,驿馆里面的无数守卫听到动静纷纷赶来。这种国家高级驿馆住的都是国外的高级使者,死一个都很可能直接引发两国旷日持久的战争。所以像这种高级驿馆的守卫通常动不动就是成百上千人,而且武功都不弱。
飞火四射,王建之的屋子烧得噼噼啪啪的,王建之抱着床上的美人向外走去,他的侍卫们一边保护着他一边击杀着黑衣人。暂时没有人来管那蹩脚的女杀手。那女杀手看着这混乱情景,彻底懵了,一时不知所措。
“林珂小姐,快跟我们跑啊!”一个黑衣人跑到她身边,低沉着声音说,他持剑护着女杀手,原来是李冲的声音。
“李大人,我……”林珂跟着蒙面黑衣人边打边退。
“不要说话,保命要紧。”李冲和另外一个魁梧汉子左右护着林珂,向外边战边退。
蒙面黑衣人和王建之的侍卫们缠斗得难舍难分,双方都好不容易走出屋子。却见门外无数个官驿的守卫往这边冲过来。幸好黑衣人和王建之的侍卫们打得难分彼此,守卫门害怕误伤尊贵的客人,不然守卫门早就对着黑衣人万箭齐发了。
成百上千的守卫门上前将蒙面黑衣人团团围住,驿馆王建之的住房烧得火光冲天,大火冲天几尺高。一部分的守卫们纷纷忙着救火,那驿馆里住着的其他贵人也都被惊醒,纷纷前来观看。王建之现在被侍卫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不禁勃然大怒!
“这个贱人,真是胆大包天。”王建之狠狠地说,他将自己手上那吓得瘫软的美人往地上一放,拿起一把宝剑就要冲上前,想把那个忘恩负义的贱人碎尸万段。王建之地痞流氓出身,虽然貌不惊人,不善文才,却颇有将才之风范。他武功高强,胆气十足,而且打仗时常常身先士卒,所以才能在这个乱世战功累累,帮助其父建功立业,现在父子两很有一方霸主之势。他有勇有谋,真的算得上一位乱世英雄。而他虽然风流,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却很怜惜,从某种层面上讲,倒是一位不错的夫婿。
这个时候,驿馆的院墙上又忽然出现了一批蒙面黑衣人,他们高高站在院墙上,分两人一组,一个人拿着盾牌,一个人对着驿馆四处乱射飞火,这下遍地着火,满天通红,浓烟滚滚,视野模糊。守卫们大惊失色,一部分手忙脚乱忙于救火。一部分守卫急忙弯弓,向院墙射去,可惜羽箭大多数被拿盾牌的黑衣人挡下,一时间两边弓箭手成对射之势。天子脚下,皇城官驿,贼人居然如此猖獗,明目张胆地杀人放火,守卫门都怒火冲天。如此极度混乱的时候,贵人们的侍卫都怕被刺客有机可乘,纷纷团团将自己的主人围绕保护着,暂时都顾不上去追杀那些无法无天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