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轻烟如期而至。她站在应想想的房门外,仍旧一袭白衣,只身一人,手里抱着一个用丝薄包裹的什物。
“小应姑娘。”轻烟唤了前来开门的应想想一声,声音轻柔,唇角有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应想想点头,也几不可察的笑了笑,很淡,她将房门来得更大些,移开身子:“请进。”
轻烟依言进屋,应想想正要关门。
“等等,等等!”凌和特别清脆的嗓音响起,制住了应想想的动作。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三人,在看到宁楚暮的时候,面容有瞬间的冻结。她微抿了下唇,知道他们的来意,既然他们昨晚都听见了她与轻烟约好的时间,自然是不会有错过的说法。
“进来吧。”她索性也不关门了,径直朝房内而去。后面的三人也跟着跨进了屋子。原本就不大的房间,因着突然增加的几人,一下就变得狭小起来。
轻烟看了看随后进屋的三人,目光悄无生息的落在宁楚暮身上。她一时有些恍惚,自从她娘亲去世后,她就一直心如止水,她孤身一人在这世间踽踽而行。她落难时,赵笙救过她,所以,在赵笙忧心暗香阁没有名伶时,她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挺身而出去帮他,从此成了暗香阁的花魁。她从不介意那些世俗的眼光,即使她曾经出身名门世家又如何,早已看淡了那些名利。虽然她是暗香阁的花魁,却一直都是自由身,来去自如,去留随意,赵笙从不强求。她原本打算等报完赵笙的恩情后就一生长伴青灯古佛,因为对这世间,她早已没有任何留恋。却不曾想,那个如神祈一般的男子竟让她的心起了波澜,她以为,她终是可以不必再孤独一生了,她以为,他们是同类人,所以也应该能够相互吸引,不然自己怎会一眼就被他吸引,她以为……太多的她以为,却也都仅仅是她的以为而已,从来不关那人的事。她一时不禁悲从中来,她从来不是悲天悯人的性子,此次却也叹上天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原来,自始至终,都只是一场闹剧罢了,她自编自演的闹剧,她在唱独角戏。她淡然的眉宇间有丝轻嘲,轻烟,你枉费了这个名字!
“轻烟姑娘……”凌和有些担心的唤了一声。这个女子,她的眸光里有着浓得划不开的轻愁,她的悲伤极淡,什么都是淡淡的,却让人那么轻易的感受到她浓到极致的哀伤,凌和竟然有些不忍心看她。她觉得,这样的女子,实在不适合风尘之地。
轻烟这才发现自己晃神晃得厉害,她最近好像特别容易走神,抱歉的看了几人一眼,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应想想:“小应姑娘,这就是你要的东西。”轻烟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脸清冷表情的女子,她发现自己一点都看不懂这个人,她是钦佩她的,这毋庸置疑。然而,她绝对相信,这个女子是清楚那人对她的感情的,她怎么可以这么淡漠,这么冷静,这么从容,这么……无所谓!那样的男子,她怎会舍得视而不见?她想起在排练的那些天,她不止一次看见那人等这个女子一起回客栈,那么晚,他等那么久,仿佛就只为了等她一起回去?这个女子,她都不会感动吗?她都没有丝毫的动容吗?她是怎么做到的?
“谢谢你。”应想想接过来,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异常的快,连指尖都在颤抖,几乎掀不开那薄薄的一层丝绸。秦少臣几人也屏住息呼吸,仿佛等候宣判的刑犯。尤其宁楚暮,他变得墨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应想想的手,他看见她颤抖的指尖,她在紧张。他发现自己竟然突然不喜那个镜子起来,因为,只有那个镜子才会引起她这样的情绪波动,其他的,什么都不行,她,除了镜子,什么都不在乎的。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又蓦地疼痛起来,一碰就鲜血淋漓。他不是没想过她找到镜子之后的事,她会离开,他知道,尽管他从来都不愿意去想这个结果,但这确是不争的事实。他不在乎,他只想她开心,只想看到她笑。他知道她想找到那个镜子,所以他就尽一切努力去帮她。至于找到之后,她要选择离开,他跟,不管去哪里,他都跟,尽管她会不同意,尽管她极力反对,也不过是把跟随由明转暗罢了,他失去的,是以后与她正面相交的机会。所以,他才不介意她执意要找镜子。
轻烟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不,准确的说是异常的紧绷,而原因是来自于那个镜子。她不解,一个镜子为何能引起他们这么大的反应,就算那个镜子与平常的镜子是有些不同。
最终应想想还是抖着手打开了那丝薄,尽管心里有了准备,却还是涌上了一股浓浓的失望。秦少臣却重重的舒了口气。宁楚暮凝着应想想,面上看不出什么。凌和有些同情的看着应想想。轻烟有些疑惑的看着几人见着镜子的反应,居然各不相同。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内幕的,不过,她并不关心。
“不是的。”应想想喃喃自语,她站起身,慢慢的踱步出了房间。
“小应!”宁楚暮毫不犹豫的就追了出去。
“不要跟来,我想静一静。”应想想没有回头,但她知道,他没有再跟上来。
轻烟定定的看着在门口傲然屹立的人,心里划过一丝苦笑。
“轻烟姑娘,谢谢你专程来这一趟,我现在送你回去吧。”秦少臣看了静立在门口的宁楚暮一眼,转身对轻烟道。轻烟点头。于是秦少臣送她回暗香阁,在路过门口时,秦少臣轻拍下宁楚暮的肩头,聊表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