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皆随着这个突兀的闯入者而看过去。
我目光一亮,随着这宫人的步伐及近,我渐渐把她手里的人偶看了清楚。方才我还疑心是自己看错,但现在突然肯定,我没有看错,她手里拿着的委实是一个人偶……蓦地一下,这便让我产生了些不好的感觉,隐隐的阴谋味道漫溯起来,呼应着与我记忆深处某一段不愿过度想起的回忆,一下便贴合!
此情此景,如怎能不熟悉?呵……
心中微哂,我不动声色的转目看向江娴,心中冷笑,知道这是有人要故技重施了!
果然,这宫娥对我与她那主子、还有僖昭仪皆行了个礼。
“出了什么事情?”江娴声音肃穆,步子往前走近了些。
这宫人一敛眸波,抿唇后启口定声道:“奴婢方才本去寻人,却不想这人未寻到,无意中倒是寻到了一个不大上得了台面儿的东西!”语尽这目光就是一哂,凛凛的。
“哦?”江娴眯眸,又侧首看一看我,“姐姐,原来这僖昭仪的寝苑里头,还有什么上不得台面儿的东西?”目光带笑,讪讪的。
我亦勾唇笑了笑,目光滑到公孙薇的面庞上细细的瞧。
这公孙薇想必是极隐忍的,那面色已经由青转为了素白,即而又好似蒙了一层黯淡的灰败。这么个天之娇女此刻那心里头一定是带着气、且在拼力拼力竭力隐忍的!她这延吉苑叫我和江娴这般无理的闯入、并里里外外的翻了个底朝天,这便已经够她受的了,时今又从她宫里头搜出了什么东西……推想她的心境,应该是连生气、连怯怕、连丁点儿丝毫的情态都做不得了!她此刻没有开言,面上显出孱弱来。
这忽然又深刻了我心里的一些抱愧,我觉的我跟江娴是在联手欺负这僖昭仪。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初她公孙薇又是怎么屡屡针对我上官琳琅的?若是时今没了这份承受后果的能力,当初就别主动出击不计这后果啊?
“你且说说究竟是什么上不得台面儿的东西,叫荣妃娘娘和本美人、还有僖昭仪全都开开眼!”思量间江娴已对那宫人开口。
这原就是一出连环计吧!江娴是这宫人的主子,她们主仆二人的勾当,彼此间当然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却瞒了我这个荣妃,眼下依然辩驳不出这是要唱哪一出戏;更不用说那位僖昭仪了,想必也同是蒙在了鼓里吧!
“是。”这宫娥颔一颔首,抬手摇了摇那持着的人偶娃娃,面色骤凛,声音抬高,“这是在僖昭仪宫人的房间里发现的!”声色一沉淀,仄仄的,很是逼人。
公孙薇身子一震!失落了神态的面目终于在此刻一下子生动光鲜,眉目间隐忍的情态也眼看着就流转开来,浑如浸染的墨。
我虽然并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但既然此刻我与江娴同在一条船上,便也只得陪着她唱下去:“呵。”我勾唇笑一笑,侧目观察江娴的反应、还有公孙薇进一步的反应。
但我看不出江娴的心思,因为她面上的神色反倒没显得怎样激动,似乎并不是想故技重施、也诬告这僖昭仪压胜?而公孙薇面上的愤慨之色愈发浓郁,但她却不急着爆发,只凝目狠狠的瞪视那宫人,目光凛如刀剜,似乎在静候这闹剧进一步的走向。
这时江娴凑近看看那人偶,旋即向我侧目:“荣妃娘娘,您请过目。”颔首一礼,声色稳中带肃,一敛方才大刺刺的玩味。
我知道,她是有意要把这氛围沉淀下来,要这气氛正式下来。
这宫人向我走近,抬手把东西递来。我颔首,自她手中取过那人偶,敛了眸子凑于眼前仔细的看,是不繁复的简单的人形小象,身上写的并不是皇上、也不是太后的生辰八字……这倒叫我诧异了!
我心一动,下意识抬头去看江娴。
江娴面上亦无异样。
我只得又转目去看公孙薇:“这……”敛声一糯,“僖昭仪,你自己看看吧!”口吻并无严厉,抬手把这人偶又递给她去。
想来这僖昭仪一早就认定了又是污她陷害皇上、诅咒太后之类云云,但既然我叫她自己看,她也不好不看,只得抬步走近我、即而颤颤的接过去。
不出乎我的意料,她看到这人偶身上的刺字时面上由压抑的愤慨很快变为惊诧!旋即甫一抬眸:“这上面,这上面怎么会是本昭仪的生辰八字?”声色失惊!
我心一动!这时愈发的失惊起来,我对这公孙薇没有了解到怎样的成度,方才没看出是她的生辰八字;现在听她这样说,当然就免不得诧异了!
我心里明白这该是江娴的伎俩,江娴惯用此道!早先就以这人偶害我,冤枉我压胜。但此刻她却完全跳脱了我的意料,也出乎了公孙薇的意料,她居然在这人偶身上添了公孙薇的名字?
边忖度着,我凭着下意识顺着这情势,隔过公孙薇,径自对这宫人道:“是从哪个宫人房里发现的?带她过来,本宫要见她。”于此勾唇一哂,声音瑟冷,“呵,竟然敢施行压胜、诅咒僖昭仪!”心念一动,顺势又道,“如此说,前遭这僖昭仪掉了孩子,想来也与这人偶有关了?”
“是。”这宫人领命后便要下去。
这时经久未语的公孙薇甫一反应过来:“慢着!”她扬声一凛,几步过去急急把这宫人拦住,“荣妃娘娘。”旋即凝起眸子看我,眼神中不带一丁点儿热度,“我自己苑里的人,我自己会审。”颔首后语气拉长,“就不需要劳累娘娘您如此庖代了吧!”目光向我波及,落在我面上时,终于成了薄嗔。
推想这公孙薇的心情,她虽然也迫切的想知道事情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但她心里同时也清楚这是我们的谋划。凭着本能,她当然不会让自己就这么陷入到这一场离奇莫测的局,关起门来她怎么问自己的宫人都可以,但决计是不能叫我们动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