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好的走向,即便我知道这伎俩未必能瞒得过这位珍嫔,但她到底也是怀疑的。有了这层怀疑,即便不能断了她拉拢江娴、以及江娴向她靠拢的念头,却也至少可令她们眼下本就不亲睦的关系再添隔阂,且也叫她们再行事的时候多少顾虑到我荣妃的手段!
这时江娴似乎有了一个笃定的应变,但她面上的镇定从容反倒一下涣散:“不是……不是妾身!”她又恢复了方才最初时的慌乱。
她的心思瞒不过我,我知道,最一开始她的慌乱是当真的;而此刻,她的慌乱分明是装出来的!因为她方才反应已经从容且笃定了。
看来,她是打定主意继续她一贯的卖傻装糊涂装天真……
“珍姐姐,这香囊不是我的。”她又一转目,眉梢眼角流露的神色急且焦灼,“荣姐姐,你忘记了么?”旋又看向我,她状似没心没思的接言,“这香囊是晨时你给我的呀!”声音细细的,并无逼仄、也无恶意,听在耳里只叫人觉的她分明毫无心机、很是单纯。
这位甄舞涓是聪明人,看来她还不愿与我就此针锋相对、彻底撕破了脸。而同时,她想来也已明白自己无力同我抗衡……
“呵。”我展颜笑笑,敛去眸中一痕凛冽、却添置肃穆,“甄舞涓莫非是昨个晨时散步散的受了凉,夜里发起了烧,把脑子给烧糊涂了?”我眸中讥诮、声色略蔑,刻意如此说,提点的还是她与萧华凝散步一事,要江娴明白我这一遭为何要算计她,同时也算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要她知道我的目的,知道我并非是想把她置之死地,“这香囊若是本宫的,怎么却是从妹妹这里拿出来的,且方才不说,只道是自己送给珍嫔的礼物?”又把唇畔勾了一勾,“呵,现在眼看着出了事情,便推说起是本宫的!”
“我……”江娴嗫嚅。
我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抬手慢条斯理的梳弄了一下额发,不再看她,而是转目看着华凝徐徐又道:“倘使当真是本宫蛇蝎心肠、要害萧妹妹毁了容貌而叫其失宠,那做甚又巴巴的拆穿这伎俩,我这不是自己在给自己找不痛快么!委实很没道理。”
江娴面上的神色开始沉淀,那脸色也一阵白一阵青的流转变动、很没收束。我知道,她是被我这话给逼仄着到了一个境地,她已经百口莫辩。
萧华凝垂了眼睑,面上一阵黯淡颜色。她依旧不开口吐言,想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对,这样的境地,她又能说什么?她能做的只有默默看着、静静等着我们给她一个结论了!
江娴抬目,我的目波便与她对视一处。她黑白分明的眼睑中有波光动一动,对上的是我这一双染就了威仪肃穆的眸。
“妾身没有旁的意思。”江娴的心念似乎做了新一轮的兜转,她改变了方才的道路,不再坚持这香囊是我送给她的,“只是,当真想不起来是何时填入了这药性相克的香花。”她这样道。
我继续摆出了严厉的阵仗,要把这出戏唱完唱落幕:“怎么,要本宫把这香囊交给太医署来验验么!”我一顿声色,眯了眸子重新审视着江娴,“甄舞涓你最好承认了,这样还能听你说说其中的原委、知晓了个中的缘由……莫不然的,到时候太医一验证出成份来,本宫可为你兜不住这事儿!”落言时敛去了几许严厉,变作了些微贴己。
江娴吃了瘪,但她没有糊涂。她听出了我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停滞须臾,娥眉重新一垂、只得又开口道:“不是妾身推诿而不愿承认,实不相瞒,这香囊是早先时荣妃娘娘送给妾身的,只是娘娘您贵人多忘事儿,此刻是忘记了?”她不给我开口的机会,紧跟着又道,“而妾身却对这香囊很喜欢,前阵子是在里边儿填充了几味熏香,却不记得是不是跟害我脸上生了红疹子时、所填充的那一批香囊给搞了混?”她面上一急,“此刻既然荣妃娘娘认了出来,那想来是妾身搞混了!这不,原本说要送给珍嫔娘娘一件精巧的小礼,却生就出这样的误会、闹了这样大的笑话!真真是叫妾身无地自容的紧了!唉……”语尽时她微微一叹。
她这话儿很机变,一席话下来,寥寥数语便阐述清楚了香囊的事情,为她自己圆回了场,且也把这事态潜移默化的淡化。
闻她这样说,我也叹了口气。我本就不是有心要把江娴怎样怎样,此刻也就不再深究:“你也真是,怎么就这样不小心的?”顺着她的话下了台阶,我蹙眉又道,“既然是误会,方才你早些说清楚了不就没事?何至于叫人在心里头怎样怎样想着,却不是没意思的很!”
“娘娘教训的是。”江娴机变的接了话,“都八月初的天气了,可气候还是这样燥热不见温度降下来,妾身这阵子以来便总也精神恍惚着,委实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居然能够如此不查!”她面目神色流露的恳挚,倘若我不知情况,此刻一定也会信了她的话的,“说来娘娘也是救了妾身。”她一抬眸,“倘若珍嫔娘娘当真因这香囊之故,而面上发了疹子……啧,妾身便是找个地缝儿钻进去都难恕自己之罪!”
“哧!”这话一落,沉默经久的萧华凝突忽一下启口笑起来,“好了好了,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也就是了。”她妙眸流转,面上神色依旧很温柔,似乎半点儿也没有因了方才的事情而心情受到怎样的影响,“人非草木,也不是谁天生下来就是圣贤,谁还没有个失察的时候?”又颔首,“甄妹妹不消过于自责了。”又含笑温温的看一看我。
“可不是?”我也佯作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来,顺着这话儿敷衍凑趣,对江娴含笑道,“谁也不要叫你找什么地缝儿钻不钻的,倒是回了锦銮宓茗后,把剩下的香囊好好儿查检一番才是正经呢!”这话是在凑趣之余又添叮嘱,不知道的人觉的此心很可感激,但知道的只会觉的好不可笑!
江娴也不多话,一一的应下。后而我们又被华凝引着进了内室,三个人逐一落座,品茶闲聊不在话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