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动,我敛眸须臾。但即便是激将计,横竖这也是她的态度,她的态度传达出来摆在这里,我便必须给予回应。
我故意不显露出内心的忙乱,让她觉的我自有行事的计策。我笑一笑,侧首微微:“珍妹妹如此就笃定了,本宫有那‘一不做二不休’的本事?”该着重的地方我不仅着重了,且还是一字一顿的演出来的。
这当真是很奇怪,即便我有心除去太后与沈小姐,这两个人哪个都不好动手。连我自己都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萧华凝她如何知道?
但华凝笑一笑,眸波软款、嗓音轻柔且温和:“娘娘说笑了。您有一位不是凡品的父亲呐……却,谁人又敢欺负娘娘?”这话一直都保持在温软的语调上,因为这份温软却配上了如此阴霾的深意,反倒愈发引人深思、甚觉不祥。
我心再动……这一瞬莫名就慌乱了一下!
听萧华凝这口气、目睹她这样的阵仗,她是知道了当初就是姜淮为帮我除去她这个劲敌,而陷害萧家的事情?
我这心里不觉就又一阵忐忑,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很快便平复过来。
即便她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她又能怎么样?而换一个方式来思考,倘使我是萧华凝,站在她的角度上来看,即便没有姜淮陷害萧家的那些勾当,她也理所应当的会想到我为敬国公的女儿、且她们萧家时今已锐气大减,那么她没有能力除去谁人,却认为我有这个能力,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啊!
况且以师父的那一份精明,他当初就萧家的事情做的可谓是滴水不漏。即便皇上他事后对是否是萧家所为而存疑,也决计没有怀疑到姜淮的头上去。姜淮他连皇上都瞒过了,何况一个才从冷宫里出来没多久、势力也比不及我的珍妃萧华凝?
看来,委实是我多心了。
收了思绪回来,我微一莞尔,眸波淡淡落在华凝的身上:“既然妹妹知道本宫是敬国公的女儿,那么又有什么不信赖本宫的?”我以她的话反言出来安慰她,权且以这迂回之计把她稳住。其实我自己这心里委实是忙乱的。
华凝敛眸,复又抬起来,先没有说什么话,同我相视一笑。
就在这话才说一半的时候,忽闻过道处一阵忙乱的足步声。我下意识侧首去顾,这同时冉幸已顾不得诸多礼仪时宜的一把掀起帘幕进来。
“娘娘!”她面上微乱、口吻焦灼,“陈皇太后远远的过来了!”
我心一定!一下子是既感释然又添新烦!
释然的是太后过来了,我终于可以结束于华凝间这一场逼仄的对话,但我知道事后我自己也得赶紧梳理一个头绪出来,因为时今只是珍妃在逼我,往后不知道还会有谁人在逼我,包括师父!
添了的新烦却是,时今我与太后之间关系已是白恶化,时今太后好端端的过来,这是又要有什么样的新局已经设好、等着我跳?啧,说实在的,我当真是已经疲于应付!
极快与华凝交换一下眼色,我二人双双起身往过走去。我又对冉幸使了眼色,要她去迎太后。
冉幸也是机变,颔首后退下去。
就是须臾间的事情,太后已在女官的搀扶下进了惊鸿苑来,身后跟着冉幸、春分、夏至这几个惊鸿苑的大宫娥。
这等的阵仗无形就叫人心里发怵,但时今的我反倒很平静,大抵是与太后几次三番交手下来对这阵仗已经习惯,便鲜有触动了吧!
我与萧华凝是径直走到院子里去迎陈太后的,见她过来,便忙不迭的跪了身子行了个礼:“臣妾给母后请安。”如此徐徐的走了这过场。
太后缓缓即近,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停住了足步:“呦,珍妃也在呢!”这声音不温不火,但隐隐掺了丝笑意,似乎有薄薄辗转在口齿间的玩味。
我抬首微微。
华凝没有言语。
且听太后又道:“荣宝妃既然能来院子里迎哀家,看来身子骨恢复的不错。”如是的慢条斯理。
她没有让我们起来,我便也不着急。闻了这话后抬手瞧一瞧她,见太后果然面露薄威、眼含浅蔑。我心里一动,启口莞尔淡声:“母后大驾前来,即便臣妾卧床难起、病痛难遏,也委实是要撑着身子来院子里迎母后的。”这话语调平淡,但一则强调了我身子时今的虚弱,我是撑着身子来迎接她的;二则告诉她,她在我心中的重要,即便我再怎样不适也不会失了这个礼。
当然,话是这么说了,真真假假的、太后信或者不信,就不关我的事情了!横竖我的态度已经放在了这里,难道不是么?
须臾沉默,太后始终都含笑的打量着我。旋即勾唇一声轻笑:“呵,但愿你有这须臾的孝心!起了吧,莫不然的旁人要戳哀家的脊梁骨、道哀家不知体恤人了。”她半叹半轻诮。
我无心与她过多在嘴上功夫逞能,便没再言语,与华凝双双的起了来。
太后却不急着往屋子里走,她再一打量我身边的华凝,音声未变:“珍妃往这锦銮宫跑的倒是勤尽,不知道自己所辖那箜玉一宫事务可都处理了好?”里边儿是有着深意的,且这话决计不是夸赞的话。
华凝却佯作不曾嗅出别样味道,她笑一笑,神色无害:“臣妾知晓荣宝姐姐身体不适,故来拜访。母后提点也委实在理,这便要走呢。”
我余光扫她一眼,她还是跟陈太后保持着脸面上的客气,这一点与我委实是不相同的。倘使我对一个人心有不适,即便一次两次不会显露,日子久了这面上神色也藏不住;而倘使我与一个人公然的翻了脸面,那么即便是场面上的客气也不能维系,而似萧华凝这般面上含春、瞧不出半点不适,我是委实做不到的。
“是么?”太后状似无心的笑一笑,也不再多言。
华凝自是知趣儿,与我相视一眼,我点点头后,她方对着太后、亦对着我拜了一拜,旋即告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