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墨儿开口,怪老头已经不耐烦地冲韵清嚷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痛痛快快地说了行不行啊?急死人了知不知道!”
韵清给自己倒了盏茶送到嘴边,迟疑片刻却又放了下去,捏着茶盏沉默半晌,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二师姐,她如今在给皇帝做事,这两年我几乎日日见她;至于四师兄,我以为他们一出谷就分开了的。”
怪老头拍着桌子嚷道:“不可能的!那丫头该知道皇帝那边长久不了的,她怎么会糊涂到去给皇帝做事?何况我初幽谷出来的人,怎么会甘心为人犬马?你一定是弄错了!小丫头不学好,净会神经兮兮的胡乱猜忌人!”
众人也纷纷表示不相信,唯有那小师弟心思单纯,却想不到这些大节上去。他原是跟韵清一样日日黏着青鸾的,此时听到韵清时常见她,反倒有些雀跃起来:“你知道二师姐在哪里?她过得好不好?你倒好,可以日日见她,我都想死她了,她也不肯回来看我!”
韵清习惯性地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无视小家伙抗议的眼神,向众人冷笑一声道:“你道只有你们不肯相信吗?最不敢相信这件事的人是我!”
见小师弟一脸迷惑的望着她,韵清暗叹一声,竭力克制住自己过分激动的情绪,一字一字清冷如霜:“她过得应该不太好。不过,我可没顾得上管她好不好。我险些儿没死在她手上,能活着来见你们,也算多亏她念在师门之谊,手下留情了。”
众人俱是大吃一惊,人人眼中都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韵清却显然不愿跟他们多谈,只别转了头向墨儿叹道:“四师兄不知所踪,师姐又一直瞒着师门,我猜只可能是皇帝捉了四师兄去,强逼着师姐听他差遣。若真如此,她做的那些错事,倒也不是不可原谅的了。”
墨儿恨恨道:“她那样对你,你竟还说可以原谅?那么你去原谅她好了,我是万万不会饶她的!”
韵清怅然长叹一声:“她终究是留了余地的,我知道。”
众人一直气愤青鸾不肯回谷,只当她与四师兄二人云游天下去了,此时方知此中竟有许多变故,欲待细问,见了韵清恹恹的神色,却是谁都不敢开口。
从最初的欢喜中沉静了下来,众人才恍然发觉,时间竟已过去了四年,青鸾未必还是当年那个沉静安然的二师姐,韵清,也不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师妹了。
岁月,不饶人啊。众人或是沉思,或是感慨,一时俱都沉默下来。
那位被韵清形容为桃花眼的三师兄冷玉这半日一直眉头深锁,此时见众人都安静下来,方迟疑着开口:“小七……”
韵清见他神色惴惴,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三师兄这是怎么了?你原是最痛快的一个人,莫非几年不见,你竟特特儿的去跟人学了结巴不成?这门技艺,还真是不同寻常呢!”
见三师兄索性脸红了起来,众人又是惊奇,又是好笑,当下更是一同促狭地紧紧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个不休。
冷玉素日是脸皮最厚的一个,这次不知怎的,竟被众人盯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只得咽下心中疑问,随意寻了个话题,结结巴巴道:“二师姐,究竟做了什么,竟差,差点害死了你?”
韵清狠狠地剜他一眼:“我以为这几年你会有些长进,却原来还是那个最没眼色的三师兄!人家不想说,你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她抢了我的男人,杀了我的婆婆,然后嫁祸到我身上,最后搞得我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地,这会子明白了么?满足了你的好奇心了么?哼!”
冷玉却没注意到她抱怨了些什么,他只知自己终于寻到了开口的机会,赶忙接口问道:“你的男人是谁?”
韵清尚未来得及开口,身后的小师弟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不解,小家伙笑得捂着肚子说:“我就说三师兄是个最不会拐弯的,他憋了一晚上,不过就是想问这一个问题。一句话就完了的事,他却偏要绕上个老大的圈子,把自己的脸憋得跟个煮熟了的螃蟹似的,还惹得姐姐生气了,最后还不是得直接问出来!”
韵清捏了捏小师弟圆嘟嘟的小脸,笑道:“你小子的嘴巴倒是越来越利索了!”
冷玉涨红了脸,见小师弟都敢打趣他,索性将脚一跺,豁了出去:“我就是想问,怎么了?你倒说是不说?”
韵清夸张地揉了揉耳朵:“我还不聋,你可以小声一点的!我都说了那人现在是二师姐的了,还问什么?成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冷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韵清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是她的错觉,还是这个三师兄惯会幸灾乐祸?
六师姐红着脸,嗫嚅半日,方开口问道:“二师姐不是一直喜欢四师兄的吗,她怎么可能去抢……你的男人?会不会搞错了?”
韵清从彤彤手中接过女儿,把玩着她肉呼呼的小手,冷笑一声:“皇帝既要安排她去做这个眼线,怕也不会管她愿与不愿,肯与不肯。哼,这牺牲还真不小。也不知道四师兄知道真相以后,还要不要她!”
凌霜立刻接道:“为什么不要?二师姐为他受了那么多委屈,他若是敢抛弃她,那还是人吗?”
冰山大师兄出人意料地接了一句:“那也未必。”
凌霜瞪着眼睛冲他吼道:“什么叫那也未必?你给我说清楚!”
大师兄冷冷瞥了她一眼,板着面孔再不开口。
韵清哈哈笑了起来:“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说着贼兮兮地凑到凌霜跟前:“你俩,嗯哼?什么时候开始的?”
凌霜翻了个白眼:“我不要他了!哼,居然敢说‘那也未必’!你敢不敢‘未必’一个给我看看!”
韵清冲着正咧嘴傻笑的女儿扮个鬼脸,笑道:“头一回见五姐耍小孩子脾气!我倒觉得大师兄说得有理。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愿意日日面对一个害他失去了自尊的女子,不管她有多少苦衷。二师姐这着棋,走得大错特错了。不过我想,她自己,也未必不懂这个道理的吧?她也不过是可怜的痴心人一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