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头恶狠狠地一把将韵清怀中玩得正欢的女儿抢了过去,递到彤彤手中,然后一声不响地与四个徒弟一起将韵清围在中间,眼巴巴等着她开口。
韵清可怜兮兮地望着莫名其妙成了人质的女儿,抽空向彤彤递过一个危险的眼神。见彤彤竟然躲到怪老头身后,别转了头不理她,只得认命地叹了口气:“说你们笨吧,又该骂我没大没小,可是你们自己,多少也要长点心眼的嘛!”
那师徒五人齐齐吼道:“少废话!”
韵清假装怕怕地抚了抚鬓角:“说实话,我原本对这种乱七八糟的打法是一点信心也没有的。你们一定知道,如果对方给我们来一场以乱制乱一乱到底的话,我们就死定了!”
看到那帮家伙吃人般的目光,韵清心里才稍稍舒坦了些,笑了一笑又道:“幸运的是,那帮蠢货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反应过来,竟还是一板一眼地按着套路来打。我想,他们一定是被师父前些日子的阵法吓怕了,以为我们今儿个玩的是什么新招数呢!无论如何,只要他们一直这样打,我们就赢定了!”
怪老头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先别给我戴高帽子,你凭什么现在就认定我们输不了了?你的意思,乱打一气比摆阵法有用?还是说那边没有可能扳回来了?”
韵清笑得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我们的队伍乱成这个样子,要输早输了,还等这会子呢!”说完自顾自地傻乐了一阵子,见众人都不理她,方无趣道:“其实很简单啦,我方才看到,敌方的队伍也越来越乱了。你想啊,我们这边,是说好怎么痛快怎么打的,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整整齐齐的;可是他们不一样啊,他们是竭力保持着队伍的,可到底还是乱了,那么他们自己就会先怯了几分嘛。到时候我们这边穷追猛打,他们那边顾头顾尾,胜负之数,难道还不分明么?”
怪老头只觉得十分不甘心:“就这么简单?”
韵清习惯性地翻个白眼:“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嘛!是你们自己把它搞复杂了好不好!”
怪老头狠狠地扯了扯自己的胡子,郁闷道:“战争,本来就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像你这样儿戏,侥幸成功一次是你傻人有傻福,指望你办大事简直就是,简直就是胡闹!”
韵清板着面孔,一本正经地学着怪老头管教她时的样子:“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是小聪明,把复杂的事情变简单是大智慧!怪老头,你还是认了吧,你就是不如我!”
怪老头气哼哼地,不想理她,韵清又不怕死地续道:“再说了,你知道指望我办大事是胡闹,还偏偏逼着我争什么劳什子的天下,你岂不更加胡闹?哼,胡闹的师父才能教出胡闹的徒弟,你,择不干净的!”
正自洋洋得意,穆樱悄悄潜了过来,从身后狠狠拍了她一巴掌,韵清的脸终于绷不住,索性扶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怪老头虽是心有不甘,到底对韵清的话也是信了几分,当下便不似先前那样担忧,喝杯水消了消气,与众人一同嘻嘻哈哈地闹了起来。
傍晚时分,前方来报说对方已经鸣金收兵,这边也便只得撤了回来。
依着韵清的想法,打仗嘛,就要彻彻底底打个痛快,不分胜负决不罢休。似如今这样一边打得正热闹,另一边鸣金收兵了,是会让人很不爽的。无奈千百年来战场上的规矩就是这个样子的,一时却也无可奈何。
当下城中众人一同回到城墙上,果见己方兵马一波一波地撤了回来。虽然仍是这边一队那边一帮,一副乱七八糟的阵势,但人人脸上掩不住的兴奋之色,已彻底打消了怪老头的忧虑。虽然心下还是有些忿忿:这瞎猫碰着死耗子的事情,怎么总让他那个能把活人气死的坏徒弟赶上呢?
次日一早,韵清便遣手下人去紫仙门驻地叫阵。果然不出所料,回报说是对方紧闭城门,坚守不出。韵清终于得意地笑了起来。
没有仗打,非常无聊,怎么办呢?
自然是摆宴庆祝啦!
于是,不曾猜算对方将会如何反攻,不曾谋划下一步该如何扩大战果,甚至不曾派专人去战场认真清点伤亡,凤灵军所在城中一干军民,只管热热闹闹地摆起庆功宴来。
怪老头拗不过韵清,只得一味地摇头叹气:他这个不省心的徒弟,此番究竟是来凝聚军心的,还是纯粹来捣乱的?
冲锋陷阵的粗豪汉子们可不会懂得决策者的九转回肠。他们只知道,自己这辈子还从来没有打过昨日那般痛快的仗。
韵清在屋里被怪老头磨得难受,听见众人饮宴十分热闹,忍不住便走了出去。
将士们见她到来,自是无不欢呼雀跃。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二话不说,举起一大碗酒就捧到了韵清面前:“主人,我李三楞子这辈子还从来没服过谁,来这军中打仗,纯粹就是图个痛快!直到您来了,我才算知道了最痛快的仗应该是怎么个打法!今儿个我服了,不管您是神仙还是凡人,李某人这辈子,就跟定您了!”
韵清认得他便是昨日第一个带人冲出城去的大将,不禁微微一笑。粗人的可爱之处,就是直来直去不会拐弯,佩服就是佩服,瞧不起就是瞧不起。可是这样可爱的粗人也有其可怕之处,那便是,他若认定了你,你不回应,这仇也就算结下了。思前想后,今日他这碗酒,不喝是绝对不行的了,当下也顾不得自己已为了女儿戒酒多时,接过海碗,掀起面纱便是一饮而尽,博得众人一片喝彩,立刻又有几碗酒捧了上来。
韵清却是有苦难言。她本是打算出来帮墨儿物色一位良将为师的,看这架势,在这边再呆下去,非被这帮人灌醉不可,当下只得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