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怎么……怎么会是你?”
饶是紫蕤素日自诩沉稳冷静,此时却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他的青儿,他深爱了四年的女子,他发誓一生珍重的人,他儿子的母亲,怎么会是,怎么会是他们恨之入骨的那个……贼人?
她,竟然会是皇兄那边的人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吧?
可是,她一身夜行装束,满面冰霜,意味着什么?这一屋子的凌乱,又是意味着什么?
真相,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残酷?
青鸾回过神来,知道无处可逃,索性将手中宝剑掷到地上,双手抱胸,冷冷一笑:“是我。怎么,很意外吗?”
紫蕤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他此刻只觉得头脑中一片混沌,完全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另外四人听到了,却俱是不知如何开口。
竟然会是她。这个温雅谦和,清丽高贵的女子,隐藏得,倒真是天衣无缝。
他们是局外人,震惊一下也就罢了,只不知他们的门主,将是情何以堪啊。
死一般的寂静中,只有青鸾一人神色自若。见无人开口,她干脆回身拉了把椅子坐着,静静地等着面前的人有所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青鸾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紫蕤方哑着嗓子开口问道:“是你?”
青鸾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暖暖的微笑,一如平日的温文柔美:“是我,一直是我。”
紫蕤仍有些转不过弯来:“什么一直是你?”
青鸾笑容不变,却不再开口。
凌飞忽然冷冷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搭上皇帝那边的?皇帝让你做什么?你,为那边做过些什么?”
青鸾捋了捋方才面纱被挑断时弄乱的秀发,向凌飞投过一个赞许的眼神:“我,一直是皇帝那边的人。”
没有人回应,青鸾向目瞪口呆的紫蕤望了一眼,平静而残忍地继续道:“皇帝需要在你的身上找一件东西,顺便安插一个眼线。为了接近你,我找了几个小兵随便在我身上砍了几刀,然后等在你回山的必经之路上。你还真是蠢得可以,这么烂俗的手段,你也会上当啊。”
原来,所谓命运的安排,所谓一见钟情的相遇,所谓的英雄救美,所谓的患难见真情……这一切美好记忆背后的真相,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么?
紫蕤心中万分苦涩,呆呆地不知如何开口。
凌飞目光如炬,死死盯着笑靥如花的青鸾:“继续。”
青鸾双眉一挑:“你以为皇帝不知道你是天隐门的主人?有我在,他怎会不知道?他若不知道,又何必将你的母亲软禁在宫里?”
紫蕤稍稍回神,只觉得心头满是苦涩:“原来,我那么早就落进了你们的圈套里——皇兄究竟要做什么?”
青鸾微微皱眉:“你们皇家的事,从来都是怎么麻烦怎么来,不是么?皇帝只跟我说,要尽全力找到先帝的遗诏。我猜大概只要遗诏还在你手上,你便是死了,也不能了局的吧?”
“遗诏?”紫蕤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不禁愣住,“可是我的手中从来就不曾过有什么遗诏!”
青鸾有些不信,细看他神色却又不似作伪,不禁纳闷道:“怎么可能没有?老太婆临死之前明明承认了的!”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紫蕤心上,几乎夺去了他全部的神智。
“临死前?母妃……是你杀的?”
青鸾毫不闪避地迎上他不可置信的目光:“是。”
紫蕤只觉得天旋地转。
母妃,二十多年来含辛茹苦抚养自己,在后宫与前朝的刀光剑影中一直挡在自己身前的母妃,唯一全心全意为着自己的母妃,自己生命中最亲的人!她的骤然离世,是自己一生中最难抹平的伤。
但是,那个自己一直以来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凶手,竟然……会是自己的枕边人吗?眼前这个娴静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子,竟然,便是那个残忍的杀人凶手吗?
是她的演技太过高明,还是自己,真的如她所说,太过愚蠢?
青鸾可不会管他的心里有多么难以接受。她仍在想着遗诏的去处问题,自言自语道:“老太婆承认有,你却一口咬定没有,那么那该死的遗诏,究竟会藏在哪里呢?总不能,是在那个臭丫头手里吧?她的心机,真的会有那么深吗?”
何梦青隐隐听到,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你说的臭丫头是谁?”
青鸾向着闻言朝她望过来的紫蕤展颜一笑:“臭丫头么?我指的自然是,我的师妹,你的王妃,柳韵清。”
紫蕤又是一呆。
柳韵清吗?那个小丫头……
自从她破门别去,不过才一月光景,竟像过了一世那样遥远。这一个月里,他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去想她,不要去想她,于是,便真的一次都没有想。
仿佛这个人,从未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一样。
可是,真的从未想过她吗?那么,这一个月里,心中无时不在的空落感,又是为了谁呢?听到“柳韵清”这三个字的时候,胸口猝不及防的揪痛,又是为了什么呢?
青鸾见他一味沉吟不语,冷笑一声道:“想她了,还不肯承认,是不是?哼,那个丫头,我只当她跟你一样,是个蠢货,没想到她还对我留了一手。”
紫蕤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慌忙打断她道:“你还做过些什么?”
青鸾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妩媚妖娆:“别的倒也不多了,除了春节那日路上的黑衣人是我引来的,你天隐门分坛的地址和切口是我透露给皇帝的,你前一阵子一沾枕头就不醒是因为我给你下了点药……嗯,差不多了,除了这些之外,我也就只剩下通个风报个信什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