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自诩风流潇洒的冷玉何曾像此刻这样狼狈过?今时今日,他终于顾不上再维持什么优雅风度,气喘嘘嘘地追上那对丝毫不管别人死活的无良兄妹,怒吼道:“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韵清嘻嘻笑着,对他泼天的怒气视而不见:“不是我们两个,是我们三个!”
冷玉气急败坏地狠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望着倾墨怀中那个笑得无比开心的小丫头,直恨得牙根儿疼。凭什么做同样的事,他们几个得到的是乐趣,而自己得到的却只有惊吓?
倾墨唯恐冷玉被气得还不够,很不厚道地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小烟儿好像很高兴呢,从方才在门楼上开始,她就一直笑个不住!回去的时候,我们还是用飞的好不好?”
韵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丝毫不在乎她的三师兄杀人一般的目光:“这个主意不错。”
某位自我感觉良好的兄长微笑道:“我的主意向来是不错的,那么就这样定了!”
完全被忽略的冷玉仰天长叹:“老天啊,我怎么会认识这样两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倾墨淡定地接道:“认识这样两个疯子不是你的错,但是死死地跟在这两个疯子屁股后面不肯走,就实实是你的不对了。”
冷玉哀叹一声,不得不承认自己彻底被打败了。认命地跑到路口雇了马车,还要不辞辛劳地回去老老实实接那两个混蛋上车。
世道不公,一至于此!
看着上了马车依旧没心没肺地谈笑风生的两人,冷玉坚持不做疯子的决心开始渐渐动摇。
做个没心没肺的疯子,或许真的会比较幸福吧?
上一次战乱已经过去,下一波军队尚未攻来,京城之中的百姓,居然就在这灾难的夹缝之中,有滋有味地过起了各自的小日子。
韵清透过车窗望着满街的车水马龙,不由感叹起生命的坚韧来。有这样坚强的百姓,天下,何愁不安?
小如烟瞪着乌溜溜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外面的一派繁华热闹,颇有些应接不暇的味道。车水马龙,人流如织,那是她在宫中没有机会看到奇景啊。小东西兴奋地“呀呀”叫着,挣扎着扑到韵清的怀里,眼睛却始终盯着车窗之外。
韵清安抚地拍拍她的背,笑道:“我就说嘛,这个丫头长大了绝对也够个人缠的,这么快就坐不住了!走吧,我们今天听小丫头的!”
话音未落,人已抱着小如烟径自掀起车帘,飞身而下,看得路上的行人目瞪口呆。
韵清也不管旁人惊若天人的目光,抱着小东西径自向前走去,倾墨与冷玉两人慌忙下车跟上。
真好。看着热热闹闹的人群,韵清的心情便莫名地愉快了起来。三人一路笑闹着逛过去,吸引了无数赞叹的目光,真不知是谁在观赏谁了。
冷玉见韵清高兴,没话找话道:“小七,还记得上次在扬州我们一起悄悄溜出来玩么?那次,你说扬州是个极好的地方,如今再想想,比京城如何呢?”
韵清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此心安处是吾乡。其实,只要心里喜欢,哪里都是好地方。不过,一定要比较的话,这边比起扬州来,终究是多了几分热闹,少了一丝灵气罢了。”
倾墨笑道:“这边,最出色的是千百年来积淀下的沉稳与高贵,扬州最迷人的是明山秀水的空灵与雅致,完全不同的两种味道,怎么比……”
冷玉与韵清二人本来都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忽然发觉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当下齐齐脱口问道:“怎么了?”
没有等到预料中的回答,二人忙转头看时,只见倾墨怔怔地盯着人群中一个邋里邋遢的背影,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人欲待开口再问时,只见倾墨似是猛地想到了什么一般,神色一变,也不管街上还有旁人,运起轻功便向前面追去。谁知那老乞丐一样不起眼的老者似乎发觉有人追来,也不见脚下有什么动作,在人群中左拐右拐,竟是越来越远了。
倾墨大有不追上绝不罢休的意思,不依不饶地跟了上去。韵清与冷玉怕他出事,也只得在他身后远远地跟着。
转过几处街角,行人渐渐稀少了起来,追到最后,竟是到了一处极其冷僻的巷子,那老者看看四顾无人,竟停下了脚步,转身等着几人追过来。
韵清追到面前,也不去看那老者,径向倾墨责问道:“青天白日的你发的什么疯!”
倾墨却破天荒地不去理她,只管定定地望着老者:“我没有记错,是你。”
那老者点了点头,深深地望了韵清一眼,笑道:“做的不错。”
冷玉听得一头雾水:“你们两个搞的什么鬼啊?”
没人回答他的质问。那老者笑向倾墨道:“你这样忙忙地追上来,是有话要问我?”
倾墨点头,面色阴沉沉的看不出喜怒:“你究竟是真能预知天命,还是一个只会故弄玄虚的妖人?”
老者却也不以为忤,摸了摸稀稀拉拉的似乎几个月不曾梳洗过的灰白胡子,笑道:“预知天命也好,故弄玄虚也罢,当日我说的,今日看来无一不中,不是吗?”
倾墨却似乎不打算买账:“故弄玄虚的老妖怪我见得多了,昔年榆柳镇上那个算命的也一样言之凿凿!是非对错,我又如何能分得清?”
那老者高深莫测地笑道:“你已经选择了相信我,不是吗?”见倾墨沉吟不语,他又接着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也知道他说了什么。那人说的本来也没有错,只是他不曾算出当时连环已断罢了。这世上悠悠万事,本来便是环环相扣,错了一环,结局便将是天差地别,这倒也不能全怪他。”
韵清听得“连环已断”这四个字,心下一惊,忍不住插言道:“你们在说……这天下?”
那老者微笑着看她一眼,点头赞许:“正是。连环未断之前,曾经有人算出过,说是得连环者得天下,其实质也便是,得紫凤者得天下。后来沧海桑田,环断缘终,紫凤才不得不自己挑起这天下。虽说你有一万个不情愿,到底也是命里所招,怨不得旁人的。”
韵清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厉色:“你既知道的这样多,那么,将来之事,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