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寝殿内出来,外头有宫女匆匆忙忙上前来。“姑娘,姑娘,不好了——”
宜歌瞟了她一眼,看见外头人头攒动,深知事情究竟发张到了什么程度。只是回身看了一眼那宏大的屋宇。看着自己坐过的石阶。想起那一日,她听见他说‘人面桃花相映红’。那个时候,她的心情,她没有忘记,也没办法忘记。
她总觉得自己要隐隐之间,已经触摸到了一点当年的痕迹,只差那一点点。她却由衷地害怕那一层薄纱,可能会被捅破。可是此时此刻,她的感觉却不一样了。她觉得,她永远也没有机会接近那层纱了。也许是他那一声呵斥,让她明白了一件事。她永远也不可能,靠得更近了。在他清醒的时刻,在他是主子的情况下,永远不会。
她转回身,收回那注视的目光。看着那宫女,轻声道:“既然那姑娘又闹起来了,你就跟她说,让她在外稍等片刻。主子已经起身了。马上就去见她了。”
“真的?”那宫女显然是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消停一会儿了。”
“我不明白,她不是已经在厢房安顿下来了吗?为什么又出来闹了?”宜歌陡然间觉得这件事,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捣鬼。她需要找到那个人,不能任凭着她兴风作浪。
那宫女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瞒姑娘,奴婢也不知道是谁。居然跟那姑娘说,是您拦着她不让她来见主子的。那位大小姐,现在在外头叫嚷着不是要见主子,是要见你!”
“见我?”宜歌只觉得头昏脑胀,“想个办法去打探一下,是谁故意引那位大小姐出来的。我就不去见她了,主子很快就出来了。”
“知道了,姑娘是要去哪儿?”见宜歌也不往回走,也不去门口。自顾自绕向寝殿的后院,心下好奇,问了一句。宫女的喊声,惊动了刚出门的厉奚容。他侧头望去。和刚回过头来的宜歌,四目相对。
“你去哪里?”奚容开口向着她走去。宜歌伸手指着门口的方向,对他说,“南湘儿就在外头,你去见见她吧。否则还不知道把昌辉阁闹成什么样。顺便跟她解释解释,我可没有不让她见你。”
“理她做什么!”奚容蹙眉,“你,跟我一起去。”
“如果我说不去呢?”宜歌微微抬起下颚,不服气地看着他,“主子知道的,我不擅长应付南湘儿。在她那里,吃了太多次亏了。自能说,我修行不够!”
奚容看着她一副疲倦不堪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说,我们也该同甘苦共患难吧。你把我一个人丢下,不觉得对我太残忍了?”
宜歌别开了脸,心里头觉得一阵别扭。方才,他一句闭嘴。她总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多事。有些事,她总是很没有自觉地去插了一手。有些事,她忘了自己的本分,却没有发觉。譬如,南湘儿和他之间的事,正因为自己的不知不觉,成了南湘儿的假想敌。以南湘儿的性情,铁定不会放过自己。这么一来,她就不得不被南湘儿缠上,会浪费她很多的时间。一直以来,过得太安逸了。所以她忘了自己还有太多的事,需要去做。
“真的不去?”那边他已经走近,走得很近很近。低下头,在她的耳边,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耳语。宜歌不由自主地后退。仅仅只是后退了一步,就被他扣住了腰身。
“主子,要逼我?”宜歌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疏离。让奚容的心,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丝后悔。如果他能道歉,或许她不会这么冷酷。可是他硬生生遏制住了自己的冲动,眼睁睁看着她挣脱自己的钳制。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她渐行渐远,手中残留着她的温度。他感到一阵无力。
目送着她消失在墙头瓦上。
然后,他甩了甩长袖,缓步走向了殿前。一干人等,匆忙散开。再然后,在人群之后,他看见那个身着明艳衣裳的女人。她的脸庞在阳光下,闪耀着不同寻常的光芒。奚容微眯着眼打量着她。撇开她那可笑的狂妄自大,这个女人还是很美的。只是这种张扬的美,实在不是他的喜好。
他想起自己还要应付这个女人就觉得无比的心烦。
看见自己等了许久找了许久的主角,终于现身了。前一瞬,还怒火冲天的某人,此时此刻,却是换上了一脸的笑意。瞬间让周围的人,都大惊失色。她那一脸的笑靥如花,任是谁看,都觉得如沐春风。
奚容背着手,缓步向着她走去。南湘儿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紧紧盯着他。他一身玄衣依旧,一步一步向着她走来。每走一步,下摆上的云纹微微浮动,每走一步,袖长的手就在他的长袖里头,若隐若现。每走一步,他的黑发就随风翩翩飞舞。每走一步,他那俊逸出尘的脸庞,就更近了一分。
南湘儿痴痴地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在旁人看来,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原来他们的主子,遇上了一个花痴。有人已经控制不住,掩嘴在那里笑。南湘儿虽然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在窃窃私语些什么。不过她才不在意,因为这些人这些事,都不在她的眼里。
奚容看见她那近乎白痴的笑容,真真是哭笑不得。待他走到离她不远处,就停下了脚步,冲着她笑了笑。“南大小姐怎么在这里?您不是说要去我府上小住吗?怎么下人们没伺候好您,让您这么大火气,闯到皇城里来了?”
“我哪有发火?”南湘儿怎么可能让自己的火爆脾气展露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呢。在他面前,她必须得是聪明优雅宽容的。
奚容听见这话,不由得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在一旁的宫女看着他这表情,都收住了笑容。通常他们家主子,露出这样一副别人都看不懂的,高深莫测的表情之后,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你没有生气那真是太好了。本宫派人送你回太子府。”
南湘儿一听急了,“俪妃娘娘说请我到宫里玩几天。太子府里,我已经逛完了。接下来的这些日子,我想在皇城待几天。”
奚容无奈地点了点头,“既然是我母妃的意思。那么本宫也必须尽尽地主之谊。母妃请你来的,你就去母妃的寝宫住着吧。在本宫的昌辉阁里,实在是有诸多的不便。”
“殿下实在不必觉得不便!”南湘儿听见这话,原本的局促不安,完全消失了。她提起了裙摆,向着他走去。硬是走到了他身边,不到半步的距离。奚容是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退了害怕刺激到她的自尊心,不退又实在吃不消她身上那种浓烈的花香的味道。
南湘儿见他没有动,心下一喜。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把揽住了他的手臂,无比亲昵地开口,“殿下请勿担心,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的。我来宫中小住之前。俪妃娘娘说过,她那里没人。怕照顾我不妥帖,只能麻烦殿下你。不过殿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她说着,撒娇似的甩着他的衣袖。原本就不喜欢生人近身的厉奚容。在她的手碰到自己衣袖的那一刹那,就有一种想要甩开的冲动。实在是看在她身上还有太多他想要挖掘的东西的份上,硬生生给忍了下来。可是她还不知足,居然敢甩他的衣袖,装出一副可爱的模样。
这一刻,他实在是受不了了。猛地一抽手,南湘儿猛然间失去了支撑,失去了重心,向一旁跌去。
奚容可没想要伸手去扶。只是南湘儿的随身侍女及时的一下帮衬,将她推回了奚容的怀里。奚容没有料到,除了南湘儿之外,她随身的侍女也是这么麻烦的一个人物。南湘儿不知头脑也就罢了,这个侍女居然也如此的不识时务。
不过南湘儿可高兴了,兴高采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女,用眼神告诉她。日后对她将有大大的奖赏。
南湘儿一把抓住了奚容的前襟。这一次他学乖了,抓得可牢了。奚容看着自己怀里的人,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可是身边的所有人都不敢上前来帮忙。即便是在厉奚容要杀人的目光之下。居然没人敢上前。
安婧和宜歌从外头饶了过来,装过不经意经过的样子,看见眼前这模样。安婧低声呢喃,“真不知道这南湘儿在短短的半天时间里都做了些什么。整个昌辉阁里的人,居然都不敢惹她。”
宜歌远远看着,心里头一阵酸楚。她又想起了昨晚。然后她看着安婧,用一种探究的眼神,似乎是想要将他看透。安婧被她看着,心里毛毛的,脸上的笑容,很是牵强,只能无比尴尬地没话找话。“你肯定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们见南湘儿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我不能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南湘儿这个女人,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