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西斜,万物肃杀。
一队甲胄鲜明的开路先锋冲过,得得得的马蹄声,扬起漫天的尘土,飘忽的芦花,渐欲迷人眼,仿佛这流淌不息的易水,也洗不去漫天的暴戾。
渐渐地,芦花散去,视野开阔,脚步声也零散起来,踉跄,悲怆,不时夹杂着惊恐的哭喊。八千女俘,跌跌撞撞,灰头土脸,纵然千金闺秀,小家碧玉,此时也全部失去了颜色。
幽州刺史王浚援引段氏鲜卑来对付成都王司马颖。段氏乘机大掠中原,抢劫了无数财富,还掳掠了数万少女。回师途中,糟践残杀,走到易水时,只剩下八千名少女了。
八千女奴,声名湮没,“两脚羊”便是她们的统称,意即温顺的绵羊——晚上,是如狼似虎的军士们OOXX的工具;白日,便是苦役的奴隶,甚至军粮不足时,便宰杀烹食。
因故,俗称“两脚羊”。
深目纵鼻的兵士骑在高头大马上,皮鞭不时扬起,如狼似虎,驱赶着这两脚的羊们。要去的,是前方千里的大漠,在那里,将会修建新的堡垒。
往后,是纵横呼啸的大部队,光凭马蹄声,已经无法判断其庞大和嚣张了。
黑红的旗帜,上面绣巨大“段”字。段氏王爷务勿尘骑在一匹极其神骏的马上,怀里抱着一名掳来的美女,睥睨自雄。这马大有来头,名叫“爪黄飞电”,通体雪白,四个黄蹄子,气质高贵非凡,傲气不可一世。
他回头看连绵不绝的队伍,揽须,甚为自得:“此次南下,我部大为壮大。”
旁边一亲随急忙逢迎:“真是恭喜王爷,我军威势如此,放眼天下,还有谁是对手?”
务勿尘大笑,声音未停,听得急报。
深目高鼻的一小头目急促而来,半跪行屈膝礼:“禀报王爷,王浚处有急信。”
“念。”
一堆繁琐的客套话之后,务勿尘听得这几句:“恳请王爷务必归还剩余民女,以免百姓结怨,无法收拾……”
务勿尘纵声大笑:“好一个愚蠢的王浚,到嘴的肥羊,岂有吐出来的道理?战争,若非为了妇人财宝,儿郎们何苦千里迢迢来流血牺牲?他不加倍送上美女也就罢了,还想索回这些两脚羊,真是痴心妄想!”
“王爷,如何回复?”
“不必理睬。”
“王爷,王浚还有几句话是单独给您的,请过目。”
务勿尘接过信,看也不看就揉成一团,一摆手:“明日度易水,把这些两脚羊全部带走……”
“走”字尚未出口,忽觉眼前一黑,手心火辣辣的,那半跪屈膝礼的小头目暴退几步,身量拉长,撕下脸上的一块伪装面具,哈哈大笑:“王爷,本将军独家秘制的‘三眨眼’味道如何?”
务勿尘暴喝:“你是石家人?”
“可不!这正是石某特意为你准备的,就这么一点东西,要耗费三年的时间来炼制,来之不易啊,您好好享受……”
务勿尘但觉眼皮一跳,两跳,到第三下时,他强撑住,不让眼皮跳跃,可是,没用,那种巨疼的感觉瞬间消失,麻木袭击全身。他甚至连怒吼都发不出来,目眦尽裂,翻落马下,很快就七窍流血而死。
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一众惊呆的属下醒悟过来,务勿尘的一名亲随怒吼:“小贼,你受死吧……”
“住手!”
哗啦啦的,军队里,七七八八的人涌出来,护驾,自然是护着这个投毒者。清一色被策反收买或者安插的死士,将他围在中间,阻挡了务勿尘部族的刀枪剑戟。
“你等还不住手?你们看对面!”
他声音极大,神情傲慢,众人皆惊,但见暮霭初上的易水对面,黑压压的烟尘,急促的马蹄声,排山倒海一般压来的大军。
“务勿尘老贼已死,从此,你们尽皆归顺我石氏部族。顺者,厚赏重用;逆者,诛杀九族。”
谁的力量大,谁就说了算。
这是草原和大漠生存的法则,这些匈奴或者鲜卑或者其他不具名的各少数族军士,很快就权衡了利弊。
在万马奔腾的包围里,他们缓缓放下武器,归顺了这新的强者。
唯有他,站在中间,看一眼失去主人的爪黄飞电。千里马,强者骑之。他大步过去,一脚将跌落马背早已吓晕的女奴一脚踹开,纵身跃上去。
摸一把爪黄飞电雪白的鬃毛,俯瞰天下,跪着的务勿尘部族,八千颤栗麻木的女俘,瞬间易主。
这些,便是自己——石宣英的了!
他笑起来,嘴巴弯成很好看的弧度,只是,凉薄。
“轰隆”一声巨响。所有人面色遽变。
石宣英一扭头,爪黄飞电发出一声长嘶,生生将这新主人颠下马背。
“天啦,这是什么怪物?”
纵然凶残的军士,也被这从天而降的东西震懵了。大家围着,竟然无人敢于动手。
然后,是一声呻吟,不大,很疼痛的样子。
众人再围上去一点。
“怪物”自己侧身,站起来,揉着摔疼的胳膊,迷蒙的眼神,犹如异世界的一缕幽魂。
一条高高的马尾辫,脚蹬高邦的特警靴,杜邦特制的靴底,上等的头层牛皮面;深蓝色的修身牛仔裤;同色系的迷彩夹克散开,露出白色的衬衣。腕上的探险家型表,附带24小时红色辅助针,准确地指向这一刻:17点35分。
“我这是在哪里?”
开口,南音。虽然含糊不清,听不太懂,但是女人的声音。
身形也是。
尤其是白衬衣下高耸的胸脯,修身牛仔裤下均匀修长的腿。
跟彼时代的女人截然不同,一切都包裹着,一切却凸显着。
无比鬼魅。
原来,只是一个奇怪的女人,而已!
荷尔蒙的气息,最易在军人汇聚的场所扩大,众人忽然口干舌燥,不少人舔了一圈舌头,但觉四周的空气有点紧张,呼吸也不太够了。
石宣英的惊吓去了大半,眼珠子落在那双奇怪的长腿上,喉头忽然一紧,声调也高了:“喂,这是哪里来的双脚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