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需要睡觉?”
蓝玉致悠然道:“我们吃饭吃很久……哈哈,我们就在桌上啪一下就行了。你们这里规矩再大,总不能规定客人吃饭吃多久吧?”
“难道你们要吃一整夜?”
“难道你们规定不许吃一整夜?”
小二瞪大了眼睛,将金子在手里抛了一下,又拿在嘴里咬了咬:“唉,算我们倒霉,这一次,就便宜你们这些穷鬼了……真他娘的穷得要滴出血来……唉,倒霉死了……”
黑虎等人气得跳脚,蓝玉致用眼神阻止了他们。
宰客的行为,古往今来,是通吃的啊。
一大盆馒头,一盆清水。
小二狠狠地顿在桌上——心想,就这盆馒头,看你们这些家伙,怎能吃到天亮!
馒头,是冷硬的窝窝头,最差的高粱做的,绝非白面馒头。
水也是真正的清水——冷水,连烧都没烧热。可是,众人哪里还能挑剔?抓起馒头就狼吞虎咽。
一大盆馒头很快便空空如也,众人还大眼瞪小眼。
蓝玉致猛喝了两大碗水,肚子饱了,也困了,一挥手:“大伙儿就地休息吧。”
大伙儿就在墙角蹲下来,就着板凳桌椅,呼呼大睡。
蓝玉致坐在墙角边上,面对着那扇大大的窗户。
灯火已经熄灭,本来十分困倦,可是,怎么都睡不着。
耳边,很快传来那些大汉们的呼噜声,鼾声,此起彼伏,还有他们许久没法洗澡,身上传出的那种奇怪的味道。
蓝玉致困在墙角,心里简直不知什么滋味:谁能想到,自己穿越古今,竟然到了这里,在这样的夜晚,和几个男人一起躺在地上?
更重要的是,明日怎么办?
石宣英如果真的死了,自己该如何回去向葡勒交代?
她心乱如麻,这一夜,折腾到天亮。
迷迷糊糊的醒来,但觉头疼如裂,尤其,浑身那么多的风沙,汗水之后沾在身上,湿了干,干了湿,现在,几乎头发都是凝固的,如鸡窝一般。别说洗脸刷牙,就连再喝水都是奢侈。
黑虎等人已经醒来,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今天,又吃什么?
昨夜的馒头早已蒸发,腹中空空。
蓝玉致有气无力:“唉,走吧,马上回去。”
众人早就等着这一句话,无论如何,至少要回到成皋关,先吃饱饭再说。
一行人走到门口,小二依旧伏在桌子上,长年累月都睡不醒一般,哈喇子沿着嘴角往下滴。
蓝玉致走过去,拍醒他:“小二,小二……”
“客官,您要点什么?早餐算您便宜一点……一两金子就行了……”
真是奸商,还惦记着自己最后一两金子呢。
“小二哥,我们不吃早餐了,就拜托你一件事情。若是今后,有那位阔大爷再露面,你告诉他,我们回去了,对了,我姓蓝,你说蓝公子他就知道了……当然,你的赏钱,他会加倍给你的……”
小二不以为然:“蓝公子?你这穷酸样子也算公子?连打赏都没有,还敢大言不惭高攀那位阔大爷?”
蓝玉致也不跟他计较,本想把哪一两金子索性给他,让他帮着传个话,这样的人,不给钱,估计真见了石宣英也不会说。但是,转念一想,如果石宣英真的好活着,也许,对自己的行踪,并无兴趣知道呢。
众人出去。
依旧是阴天,但是,并不暗沉,只是太阳躲藏了起来,风也轻轻的,气候倒非常凉爽宜人。
小城里的人,渐渐地又开始出现,甚至还有一些包着白头巾的女人。
蓝玉致策马,本要加速,可是,目光依旧在人群中打转,希望出现奇迹,说不定,石宣英这厮,就在这什么地方呢?
可是,看来看去,美女没有水红,男人更没有石宣英。
她心里终究是忐忑不安,但见身后的一群下属,行踪跟鬼样子,一个个头发凌乱,如监狱的囚犯似的,再也呆不下去,打马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快,我们必须马上赶回成皋关。”
暮色苍茫,城门的老兵尽职尽责地,将城门往中间推。
正要合上,只听得急促的马蹄声。
“等一下,请等一下……”
“天啦,是蓝小姐……快请进。”
一行人冲进来,蓝玉致急忙问:“天王还在城里吧?”
“在。”
蓝玉致一打马鞭就冲进去。
前面一个灰色的人影,她勒马,跳下去。
“玉致……玉致?”
“葡先生……”
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拉住了葡勒的手,连声音也哽咽起来:“先生……我以为差点见不到你了……”
手被紧紧地捉住,葡勒的声音十分低沉:“玉致,宣英没和你们一起?”
她心里一沉。
石宣英,果然没有回来。
他是主帅,一旦有消息,肯定会马上回报。自己等人从逃生到现在返回来,已经好几天了,而石宣英却音讯全无?
葡勒的面色更是难看:“玉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龙卷风……先生,是出现了一阵龙卷风……沙漠里风暴,把我们全都卷跑了……把石宣英也卷跑了……”
她说不下去,因为,此时已经看清楚了葡勒的脸。
夕阳下,这个雄才大略的男人,满脸憔悴,眼珠子里都是血丝。仿佛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只自言自语:“我派了七八支人马出去打听,一直得不到消息,原来竟然是这样……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儿子的军队,刘卓的大军,本是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却忽然都不见了。
仿佛有人拿了一只巨大的口袋,将他们全部抓走了。
蓝玉致心里也彻底地沉下去。如果石宣英真的死了,对于葡勒来说,这意味着什么?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帝王,如果没有了继承人,这岂不是天大的悲剧?
她竟然不敢看葡勒的眼睛,低下头去。
感觉葡勒的手,不经意地放开了。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此时,太阳之下,自己一身的汗水,许久没洗澡,蓬头垢面,如一个女乞丐一般。
忽然微微惊惶,退开一步。
以色侍人,现在,自己竟然这般的模样。她低下头去,惶惶然地,又不自禁地移动了一下脚步,因为,甚至能清晰地闻到自己身上的那股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