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先生的手放开,稳稳地站住,笑嘻嘻的:“拿了你的东西赶紧走。不然,以后我见你一次揍一次。臭小子,最好别惹我生气了。”
见一次揍一次,多么熟悉的对白。
重重的一耳光。
石宣英的手腕忽然一松!
小叔叔已经放开了自己的手。
可是,疼痛却没有减轻,反而加深了——他傻傻地瞪大眼睛,看自己眼前的女人。
那一狠狠的耳光。他甚至感觉到自己面颊立即砰的一声肿起来,如一个猪头一般。
可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她眼里——那种真切的,深刻的愤怒和仇恨。
仿佛自己是她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苍白的脸,冒火的眼神。
仿佛要把他恨恨地撕碎,仿佛看着一个阴沟里的小强。她气得浑身哆嗦。人家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瞧瞧,自己亲眼所见的吧。
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好过!
从来都是这样!
就连他无耻找上门吃的霸王餐——也变成了自己勾引他的证据。
竟然不知道,男人一旦无耻起来,会变成这样可憎的嘴脸。
厚颜无耻啊!
厚颜无耻的石宣英!
古代,他也是这样——当初说什么救自己,肯定是杀自己!是他买通了石虎杀自己!
但凡有一丝半毫的情谊,怎么可能如此肆无忌惮的诋毁和侮辱?
他三两日就要玩厌自己!他玩厌了自己就抛弃了,替他的小叔叔报仇!
她紧紧地捏着拳头,眼里涌起疯狂的怒火。忽然想起自己掌握的那些果照——那些不堪入目的证据!
她一口血几乎没喷出来。
对付这样的恶棍,哪里需要讲任何道义?前尘往事,新仇旧恨!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恨不得马上把这个家伙狠狠的撕成碎片!
自己总有一日,要他身败名裂!
石宣英彻底傻眼了,声音嗫嚅:“小羊……小羊,你怎么在这里?”
蓝玉致不可遏制,泪如雨下。
她哭,不是因为听到这样的话,而是因为自己的无可奈何,因为屈辱,因为明道的惨死——面对如此的恶棍,自己竟然两辈子都没法杀了他!
石宣英惊呆了。
若是她立即打骂自己,立即拿砍刀杀自己,心里都还好受点——可是,她却这样哭泣!痛哭!
被伤透了心,充满了憎恨的恸哭。
他忽然觉得绝望,没来由的一种绝望。就如午夜梦境里回来的那种绝望和忧伤。
尤其,当他的目光落在她哭泣的脸庞上的时候,是那么熟悉。
每一滴眼泪落下来,就如一滴一滴的血。
是血痕!
仿佛是轮回的一种宿命——那个面目模糊的女孩子,躺在自己的肩上,声音那么无力:“你害死我……石宣英,是你害死我……”
“小羊……小羊……”
他垂着头,平素的油腔滑调,丝毫也不见了。只觉得手脚一阵一阵的冰冷。仿佛自己跌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被猎人捕获的受伤的豹子。
那个猎人,就是小叔叔!
他引导自己,将自己最丑恶的一面全部暴露出来——彻彻底底的,将一个男人最无聊的嘴脸暴露出来。
还有什么能比背后说一个女人坏话,无中生有这样的事情,更能令男人难堪的呢?
还有什么能比自己心心念念想得到一个女人,却偏偏被人拿到阳光下解剖更加卑劣的事情呢!
某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是个恶棍。
纵横情场多少年的西门公子,仿佛遇到的不是武大郎,自己的对手忽然变成了武松!
自己竟然忘了——潘金莲的丈夫已经变了——从武大郎变成了武二郎!
试想一下,当时,谁敢去招惹武二郎的老婆?
小叔叔,他明显是以武松自居!
他忽然觉得愤怒,打了一辈子的老鹰,却被一只麻雀啄瞎了眼睛。
他的目光如刀看向小叔叔。
那不是一只老麻雀——那是一只凶残的老鹰!
比武松更猛的老鹰!
可是,小叔叔没有看自己,只是看着那个哭泣的姑娘——他的眼里充满了怜悯、爱怜。就如一个医生,在为一个病人看病,要把她的伤口挖开,将脓血挤出来——去除了一切的污秽,病,才能真正痊愈。
石宣英被这样的目光彻底激怒了——这算什么呀!
他干嘛一副护花使者的架势?
他设计了这样一个陷阱让自己跳下去,可是,他自己却马上跳出来做英雄了?
无耻到了极点的小叔叔。
卑鄙带了极点的小叔叔。
他要怒吼,可是,吼不出来。
这陷阱,不是小叔叔设的,是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小羊……小羊……”
小羊!
小羊!!!
她对这两个字也恨透了——两脚羊!从古到今,这个坏男人,本质一点儿也没有变。女人于他,不过是一个两脚羊而已。
最重要的是他这种该死的自大——无论别人喜不喜欢,只要他看上了,便要死缠烂打。而且,一门心思把别人的拒绝当成是迂回——
女人说不就是不!
哪有那么多迂回婉转?
男人,到底是从哪里去学来的这么多的自负?说好听了是自负,本质上,就是不要脸。
“小羊……”
她狠狠地看他一眼。
比第一眼更加仇恨——那是真正的仇恨,恨不得立即把自己杀掉一样。不,这不是女人的眼神。绝对不该是女人的眼神,至少,不该是她的眼神。
他微微冷颤,觉得害怕,又觉得熟悉。仿佛,不知多久之前,她就这样看过自己——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那一次,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心里一阵一阵的翻涌——梦境和现实交错。
穿蓝色衣服的女孩子,趴在自己的背上,双手软软的,也是这样的伤害——砰砰砰!
他几乎跳起来,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不,是左边的肩骨处。
仿佛自己挨了一枪——耳膜里骨骨作响,仿佛是她杀人的眼神,愤怒地瞪着自己——杀了石宣英!
她要杀了石宣英!
正是她杀人的眼神啊!
她竟敢这样看自己——穿蓝衣服的女人竟敢这样看自己。
仿佛自己成了一个被掠夺者——他愤怒地吼叫起来:“小羊,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