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然站起来:“小羊……小羊……”
没有人回答他。
就如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他颓然坐了很久,有人打来电话,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旋律那么熟悉。
是一个久违的美女,惊讶奇怪的声音:“西门,吓,你换了这么庸俗的调子?吓……”
他忘了这个美女是谁,想不起名字了。
连敷衍的心情都没有,美女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谈笑几句,挂了电话。
石宣英将曲子单独放了一下:
……
从来没仔细想过应该把你放在心中哪个地方
你从来超乎我的想像
在应该把你好好放在一个地方收藏时候
你却把我淡忘
而我在记忆里面苦苦搜寻一点一滴感情希望
你能够回心转意
你告诉我人一生一世就这一辈子
而你不愿意为我放弃
我觉得我应该换种方式与你相遇
哪怕是今生不能在一起
我愿意等到来世与你相偎相依
你会对我投入新的感情
我会默默的祈祷苍天造物对你用心
不要让你变了样子
不管在遥远乡村喧闹都市
我一眼就能够发现你
任我是三千年的成长 人世间中流浪
……
风将树叶的声音吹得沙沙的。
就如有无数的人在黑夜里说话。
他几乎惊跳起来:小羊,小羊!
眼前蓝色的丝巾在飘动——她连样子都没有改变。
当他和她重逢的时候,她甚至丝毫都不曾走样——一直是那个样子,一直是那个孤独而怪癖的蓝玉致。
而自己呢!
他坐久了,腿很麻木。
就如午夜的那些幽灵,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过去,或者weilai_未来——可是,于他,却只有未来,至于过去,仿佛变得那么遥远,根本没法寻找了。
……
那是一个夜晚。
异国他乡的一间几乎算得上简陋的屋子——散发着一种阴雨连绵之后的树叶的味道。风从窗台上吹来,落下一片一片湿润的法国梧桐的叶子。旁边的七叶树也开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雨季的味道。
石宣英第一次走进这间屋子。
他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只是她不知道。
直到她开门,关门,看到他走进来——手撑在门上,但是,并未过分用力,而是露出征询她的意见的表情。
也许,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尊重和谨慎:真的是第一次,昔日,他早就猛地冲进来,不顾一切了。
她实在太疲惫了,顾不得管他。
也忘了,那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人物——也许是他眼神里的那种诚挚和尊重,让她忘却了他昔日的危险。
她径直合身躺在床上,灯光很暗,她精疲力竭。
忘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悲哀,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
仿佛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轮回而没落的怪圈。
此时,明道,葡先生……这个世界上,一切曾经熟悉的人,都距离很远很远。
她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一次次轮回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找到他们?然后无意义地错过,再也不必相逢了?
脑子忽然剧烈地燃烧——是一种痛苦的燃烧,一直在挣扎,为这段毫无意义的人生历程。她明明觉得那么闷热,却手足冰凉。
石宣英就算坐在她旁边,也觉出一股森森的冷气。
那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就如一个冰柜一般。
他吃了一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小羊……小羊……你生病了?不行,我要送你去医院……”
他去搀扶她。
她却一把捉住了他的手——那是唯一软弱的时候,甚至顾不得身边的人究竟是谁——石宣英也罢,其他人也罢——只要这个人,此刻还肯坐在自己身边。
在整个世界,都开始背弃之前,只有他还坐在这里。
她握得那么紧,企图从他的手心里攫取一点最后的温暖——因为他的心忽然跳得很快,手心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但是,这逐渐升高的温度,也没法暖和她身上的那股冷意——她背心上都是冰冷的汗水,一身的虚汗,但是,手足,依旧是冷的。
那是一种奇怪的对比。
逐渐地,她的头发也开始变得湿润,一如散发出的冰凉。
石宣英更是吃惊,忽然坐在床上,完全扶住了她。
“小羊,你怎么了?到底生了什么怪病?”
她不置可否,脑子里一片空白。
生病么?
自己岂会生病?
不!
自己从不会在任何不恰当的时候生病。
她下意识地伸手,脖子后面,一片湿润,袖子都湿了。石宣英稍稍迟疑一下,顺手拿起一张帕子替她擦拭——他是无意识的,只是顺手,延伸到她的脖子下面,甚至她的背上——几乎如从水里捞起来的一个人,浑身湿淋淋的。
当他的手伸到她的背上的时候,心里并未有任何不敬的感觉,甚至非常平淡,只是,当时灯光那么黯淡,他无意识地,看到那一片雪白的背脊——手忽然抖了一下。
那是一种丝织一般的感觉。
他立即缩回手。
她倒在他的手上,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
“小羊……不行,你该去医院……”
她忽然警惕起来:“石宣英,你怎么在这里?”
他怔了一下,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她的声音冷了:“石宣英,你走吧……”
“小羊,你还能逞强?”
他的嘴角涌起一个奇怪的笑意:“小羊,你忘了我曾告诉过你什么?”
她眼神冷漠,他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就如两个人的相处,从未有过好的开始。这以后,会不会有所转折?
他自问自答:“小羊,我终有一天,要拍一套你的OOXX照……”
嘴角,是一个威胁的笑容。
她怔了一下。
却并未显得任何的害怕。
微微闭上眼睛,忽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葡先生也罢,果照也好……整个世界,其实,都那么虚无缥缈。
石宣英看她汗流满面之后,嘴唇显得很干燥,又问:“小羊,你喝水吗?我去给你倒一杯水……”
饮水机空空如也。
他拿了水壶去烧水。
当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蓝玉致一直躺在床上看着他忙忙碌碌,既不惊讶,也不意外——只是很迷惘。
这个忙碌的人是谁?
当他穿着他那身阿曼尼定制的西装,提着水壶烧水的时候,看起来,为什么那么奇怪?
就如一个寻常的男人——她无数次地想象里,如小袁一般,挣钱,过日子,小市民的生活,这才是一个女人的本质。
只是,她在贪婪里,从来没法达成这样的要求,高贵如明道王子固然不成;
而葡先生,也不行——某种程度上,他比明道,更加高高在上。
她想起来的时候,忽然那么揪心。
仿佛这个夜晚的月亮——距离自己的窗户越来越远。
看起来近,当你伸出手的时候,永远都是空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