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她还是学生,也是学法律的……就是人有点儿幼稚,单纯,根本不像学法律的样子,她是我母亲朋友的女儿,我很早就认识她了。她小时候,很蛮横,娇纵,我们都必须让着她,但是,她很可爱,常常逗我们发笑。不过,我好几年都不曾见到她了,以为,还是那个刁蛮的小姑娘……今年偶然见到,才知道,当年的小丫头变成了大姑娘……”
男人们总说女人幼稚单纯——而事实上,百分百的男人,都喜欢18岁幼稚单纯的女人。
没人喜欢精于算计,老道大方的。
那意味着阅历和算计。
蓝玉致心想,自己这一辈子,只怕再也不会单纯幼稚了——
那些足以吸引男人的特制,早已丧失殆尽。
蓝玉致方明白,石宣英的变化为何如此巨大。
一个浪子,总是需要女人的救赎。
新鲜的,纯洁的女人,是浪子最好最大的归宿。
他终于要从花柳丛中走出来了?
他终于再也不用如此腐朽的生活了?
她自嘲一笑,还以为是自己将他骂醒呢。
原来,前世今生,自己对他的影响力,都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她反而更是轻松。
如一次彻底的了断。
她满面微笑:“石宣英,恭喜你。”
喜从何来?
他凝视着她脸上那种真心诚意的笑容。
他很少看到她笑成这样——没有算计,没有防备,没有仇视。
单纯的笑容。
仿佛一个初生的孩子,那么纯洁,那么典雅。
她原来,是可以笑成这样的。
只是,以前,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他强行忍住心中那口气,淡淡道:“现在你该明白,我真的对你没得任何不轨意图了吧?”
她一扬眉:“石宣英,你这么说,是抬举我了。”
“!!!”
她忽然福至心灵一般。
“石宣英,你说,如果不是因为梦境,你,或者先生,明道,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多看一眼,我这样的女孩子?”
是耶?
非耶?
茫茫人海中,谁是算好了才去相爱的?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她点点头,微微转身,看身边的小桥流水。
但是,黑夜里,看不清楚自己的倒影了。
心里明白。
一个既无倾城国色的女人,也无显赫家庭背景,甚至没有任何杰出的优点——曾经认识这三个男人,也算造化了。
此外,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
石宣英淡淡一笑:“走吧,我送你回去。我也是顺路,对了,我的女朋友就在这里念法律……我已经约好了她见面。晚上,还可以去看一场午夜场……”
原来,她早已在这里。
他是为她而来。
为那个22岁的,纯洁朝气的女孩子而来。
她在这里,念最好的大学。
有最优秀的人生。
他赧然,谈起她的时候,显得很骄傲:“她的成绩很优异,我几乎从未见过这么会念书的女孩子……”
“是么?那她可真不错。”
“我忘了,你也很行,你在A大时,以第一名进去,第一名毕业?”
她呵呵一笑:“那可没得比。”
天上地下的差异。
当然,如果自己能去念剑桥,当然也可以拼命争取第一。
不过,现在,这只能当一个笑话。
她毫不在意。
石宣英约的见面地点,便是蓝玉致家门口的行道树旁。
在这里的学生,对这一带,都很熟悉。
这也算是一举两得。
蓝玉致和他一起往前走。
也许是没有这样走过,脚步显得很陌生。
他常常走快了,而她还落在后面。
他便又停下来,等她一程。
脚步不默契,连话也没有。
夜深的时候,有个男人陪送,总比一个人走漫长的夜路要好得多。
两个人一路默默地走回来。谁也没有再开口。夜风变得很凉,这条路,忽然变得很漫长,怎么也走不到尽头一般。
她微微瑟缩。
他忽然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她愣了一下。
因为不习惯,那西装差点掉在地上。
他及时地扶住,为她披好。
她勉强说了声谢谢。
他没有回应。
蓝玉致微微加快了脚步。
石宣英跟在她身边。
终于,到了。
蓝玉致开口打破了一路的沉默:“石宣英,谢谢你请我吃饭,又送我回家。”
他也一笑,前所未有的客气和礼貌:“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她嫣然一笑:“晚安。我提前祝你回去的时候,一路顺风。”
“谢谢。”
她没有问他还在英国停留多久。按照他借据的预算,也许,没有几天吧。
她转身往自己的公寓走。
当走到二楼的时候,望下去,但见一个女孩子跑过来。她那么年轻,那么高挑,长长的马尾巴,穿鲜艳的红外套,就像一朵火热的向日葵。
路灯下,也能看见她的青春。
不是那么绝色,但是,绝对秀雅,漂亮,彷如绝世的容光。
石宣英的眼光,向来不差。
她的声音充满了嗔怪:“石宣英,你怎么在这里等我?真是很奇怪耶……你来这里干什么?害我走这么远的距离……我的脚好疼啊……”
她不是叫的Simon——跟石宣英的一切绯闻女友都不同。
她指名道姓,叫的石宣英。只有石宣英的家人,才会这么叫他。蓝玉致见过他的所有家人,他的爷爷,父母,甚至葡先生——都叫他宣英。
女孩子的叫法,那么亲热,又那么不满——整个地一副青梅竹马。
不然,没人会这么叫的。
她一直叽叽喳喳,声音在夜色里传得很远,又清脆。如风吹过铃铛。
一直都在责备——却是那种甜蜜的责备。
只有极其极其熟悉——极其极其知道自己为对方所喜爱,才会流露出来的责备。
蓝玉致想,自己在葡先生面前,都从未敢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忽然很羡慕她。
是真心的羡慕。
羡慕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被别人所宠爱的女人——
人总是这样,自己缺少什么,便喜欢向往什么。
石宣英拉着她的手,扶了扶她被风吹乱的刘海。——石宣英,就从没为其他女人做过这样的事情。
这时,他便再也不像个浪子了。
他温文尔雅。
他用行动告诉自己——蓝玉致,我真的已经找到了很好很好的。
不像自己,总是吹牛撒谎,号称自己住在比公主还梦幻的古堡里。
这才是真正足以和他匹配的女孩子。
用她的青春,洗涤他的浪荡。
蓝玉致收回了目光,关了窗户。
一夜之间,身边的所有人都有了归宿。
而自己呢?
她慢慢地打开抽屉,看自己的存卡,现金。
卡上,从葡先生处带来的一万镑,安安稳稳。
她忽然很想给他打一个电话。
那是一种强烈的冲动。第一次,不是在需要他的时候,也不是生病了,糊涂了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夜晚,想给他打一个电话,想听听他的声音而已。
她拨他的号码。
对面是一阵忙音。
她再次拨打,依旧是忙音。
她不罢休,连续拨打了三次,都是忙音。
她没有再打下去,颓然将电话放在一边。